幼时陪伴我的高大狼犬,见我衣衫褴褛,面无血色,以为我遭遇不测,仰天哀嚎,又猝然猛扑过来。
经过数月的长途跋涉,体力透支,加之归家的路途历经风雨与磨难,已严重摧残了我的心灵。
狼犬的这次突袭,直接震碎了我的几根肋骨。
结果惨叫一声,数着冒出的金星度过数日。
我在母亲的泪水和呢喃中醒来,她端来一碗又一碗臭熏熏的苦药。
数日的灌溉,却不见好转,唯有气息减弱,奄奄一息,只剩半条命。
长姐大怒,炖了鸡汤,煮了蛋,外加三碗米饭才将我的精气稍稍提了起来。
母亲热泪盈眶,这女娃到底受苦了!
养了半个月,我的身子倒是富态了不少,可成天昏昏沉沉,依然萎靡。
母亲着急,张罗乐器,不是弹琴,便是歌舞,再是小曲。
闹腾了日日夜夜,直到我的眼眶黑得浓烈,直到她的双眼布满血丝。
“让青儿多加休息吧”。
父亲终于看不过去,扶着劳累的母亲回房歇息。
见我安静沉睡,松下一口气,领着神棍神婆进入厅堂招魂。
不眠不休,整整三日,害得上下仆人不得安宁,辞退四人,留下一老一少一寡妇。
长姐不语,携了绳索夜闯闹市,捉了数百的江湖艺人,抛撒金银,搭了舞台,上了酒,只为博我一笑。
如此吵吵闹闹,少不得抑郁加重,没想人群中瞥见了一个人。
那人身穿黑色华服,披一件黑色披风,连着披风的黑色帽子盖住了整个脑袋,遮住了一张脸。
立在肩上的一只掉毛的乌黑鸟儿真真丑陋。
我心下一惊,见那人忽然朝我望来,帽子底下黑乎乎的正脸十分吓人,当场一愣,痴呆过重。
母亲大呼悲哀,守候在侧不离不弃,父亲哀伤过度,跪在白骨祠堂不停祈祷。
长姐愤慨,立于巅峰之上,气吞山河,霸气舞旗,将分散的白骨家族齐聚一堂。
奴仆见状,立即燃炮欢迎。
我昏沉的厉害,被响彻云霄的炮声一吓,条件反射,蹦高三尺,立于探望的三姑六婆,叔婶伯父面前,道了一声“新年好”。
母亲笑颜逐开,听信了亲人进言的冲喜之说,劝说父亲举办一场抛绣球招亲仪式。
长姐闻言却不喜,反倒蹙紧眉头,低声与母亲耳语“:如今谁敢娶白骨家族的女子,难不成近亲结婚?这可是会生畸形娃的!”
父亲觉得有理,却又觉得哪里不对,但凡白骨一族,貌似生下的后代都是白骨啊?
所谓关心则乱,他并未想的仔细,愣了愣,问长姐道“:你可有法子?”
长姐点头,不出半日捉来了壮丁十人,伙夫三人,商贩七人,官员五人,才子五人,世家弟子四人,田园小子六人。
见父母不解,她搬来椅子坐下,耐心解释说“:妖界呢,咱家是指望不上了,谁会和背叛者联姻啊?”
“天界,那是万万不敢想的,鄙视咱家的人不少,就算毫无厌恶之感,可人言可畏,肯定是不会娶白骨家族的姑娘”。
她啧了一口茶,继续说“:人间呢,是咱家最后的选择。虽然是凡夫俗子,但讲道义的人是存在的,娶了良妹,不能保证荣华富贵,可相依相守,直至白头不成问题。”
她指了指被捆绑结实的一群下世平民,再次款款而谈,一番长篇大论。
“你看这几个壮丁,身体健康,自然长寿,适合相伴;伙夫是管饱的,那就不怕良妹饿着了;商贩,官员,世家子弟皆有能力让良妹过好日子。”
“而才子能让生活增添情调,至于居住田园的这几个人,我觉得适合恩爱”。
“青儿是妖,他们不怕?”
母亲瞥了一眼五花大绑的这些人,心中甚喜,却也担忧,又顾及到人与妖的禁忌。
于是挥挥手,道“:放他们走吧”。
父亲也摇头,他觉得人过于软弱,微不足道的祸福都能撼动那颗脆弱的心。
他叹息一回,揉了揉太阳穴,道“:我料到这种事情会发生,所以提早为青儿选了一位少年郎,那便是无上渊”。
父亲年轻时难得结识一位上仙为友,而无上渊正是其幼子。
世代为仙的他却毫无傲慢,但生得高贵,自然带着非凡的气度,又是冷淡的个性,只给人冷若冰霜,无法靠近的感觉。
仅是这一点,他的父亲甚是担忧他会孤独一世,便早早的为他立下娃娃亲。
长姐撅嘴,她爱慕无上渊的绝色容颜,早在那日昏暗的夜里提了菜刀威胁他成年后立刻与她完婚的誓言。
眼见到嘴的肉被夺走,心里又急又气,放了人间平民后,不知用什么手段骗来一个身份不明的男子前来提亲。
那人身着黑衣与一件黑色披风,黑色帽子垂挂下来,遮住了一张脸。
他飞落到庭院,他的乌黑鸟儿在长姐的金丝鸟笼里哀鸣。
父亲不大愉悦,责怪长姐过于胡闹,忙向他施礼赔罪,行得是白骨家族最高礼仪。
“你为何如此?”
声音温和却透出丝丝冷酷。
父亲将身子再次弯曲,态度诚恳,道“:是我管教不严,导致小儿这般胡闹,若有得罪之处,万万海涵。”
“你为何如此?”
父亲愣了愣,似乎不明白他为何再次重复刚刚的话语,难不成是自己误会了他的意思,他的本意不是出于怪罪而是询问为何这般做?
于是父亲将事情的原委告知的清清楚楚,语速较慢,话语较多,亏那人极为耐心的听完。
父亲见他如此心平气和,极为赏识他的性子,竟莫名生出此人作为女婿倒也不错的想法。
他清了清嗓子,小心的询问了一句“:敢问尊姓大名?可否婚配?”
长姐本以为事情搅黄,可父亲的这番话似乎在暗示什么,她没有心思去琢磨太多,索性一不做二不休掏出一纸婚书。
“你的鸟儿在我手上,若想要拿回,需得签下这个。”
那人兴许不知内情,写下大名后才知晓要立马完成与我的婚约。
他似有迟疑犹豫,但急于要回鸟儿,只得答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