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月溪一听，便知是个假名，看来，他是执意不肯说了。

她心中有些猜测，但又无从推断，只得作罢，因而问道：“轻舟已过万重山的轻舟?”

男子像是看穿明月溪已将她看穿，也答道：“轻舟泛月寻溪转的轻舟。”

两人这便相视一笑。

明月溪又说：“你这假名起得也很轻便，罢了，等你愿意说的时候，你自然会告诉我，若你不愿意说，我迟早也会有办法知道。”

男子默默看了一会儿，才说：“谢谢你。”

他说话时，眼神迷离，像是看着明月溪，又像是透过明月溪，不知道在看着很远很远的什么事物。

那眼神里，也是柔情，也是迷醉。

更像有一丝不易察觉的忧愁。

像是，他曾经十分熟悉明月溪，认识她，深知她，而今，又再度重相逢一般。

明月溪被这样的眼神看得有些溺进去了，忙转过头去，不再看他。

……

此时，雅间里一时便有些安静。

却听得客栈一楼有人在弹奏琵琶，一时嘈嘈切切，银瓶乍破，一时又袅袅婷婷，若即若离。

伴随着嘈切之音，歌姬婉转如莺的歌声也传到雅间。

是一曲《行香子》。

——归去来兮。行乐休迟。命由天、富贵何时。百年光景，七十者稀。奈一番愁，一番病，一番衰。

——名利奔驰。宠辱惊疑。旧家时、都有些儿。而今老矣，识破关机。算不如闲，不如醉，不如痴。

……

两人一时无话，明月溪望着酒杯，轻舟望着窗外，都沉浸在歌声之中，直到一曲听完，余音萦绕，他们还久久没有说话。

好一会儿，轻舟才叹了一声，轻轻地说：“而今识破关机，果真不如醉，不如痴。”

明月溪听到这里，知道他说的是那个打算逆天改命的人，不由得又想起柳公子临别时说的话，有些事情，或许不是天注定，而是情之所至，不得已而为之。

而人生在世一场，为情之一字，哪里又能识破什么关机呢。

人与人之间的情感，往往看不破，猜不透，说不通。

自在醉里，自是痴心。

若因为情事而要去与天命作对，到头来，是不是不如一醉一痴么？

……

明月溪道：“你像是个有故事的人，今日时候不早了，我就要离开集云镇，若以后有机会再见，我带酒来，再听你的故事。”

轻舟却说：“巧了，我也正打算离开集云镇。”

明月溪问：“哦，你是打算去哪？”

轻舟看着她，故意顿了一顿，道：“洛京。”

明月溪呵的一声笑了：“你这是铁了心要一路跟着我了？”

轻舟故作疑惑：“咦？难不成，你也是要去洛京？”

明月溪知道他是明知故问，呵呵一笑，却说：“你若想跟着我，也不是不可以，这一路上，正好缺个苦力，况且，我听说洛京的物价极贵，如今我身上的盘缠倒是不多了，看你这衣着打扮，便像是个贵公子，倒是个不错的钱袋了。”

轻舟摊手：“要去洛京，可是我先说的，看起来，倒是你想跟着我，拿我当敲竹杠的。”

明月溪举起酒杯：“怎么，莫非你不愿意么？”

轻舟也举杯：“有女同行，适我愿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