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鸣站在许桑坟前,心中万分悲痛,要不是当初自己把秦观麟带进山庄,引狼入室,许桑也不会死。许鸣从小到大与许桑相依为命,他们父母死得早,许鸣既当爹又当妈的把许桑拉扯大,他们之间的情谊不止普通的兄妹之情,更多时候已经形成了生命常态里的一种依赖。许鸣万万没有想到他一向照顾有加的秦观麟居然狼子野心,把许桑带到了一条不归路。当初真的不该可怜秦观麟,就应该让他死在那帮打他的乞丐的手里,可现在说什么都晚了。许鸣淌下的眼泪霎时间在冰天雪地里化成刺骨的针,扎进他的心里。
闵十三踱步到许鸣跟前。
“从来没有见过你如此伤心。”闵十三叹道,“新婚之夜,你离开我去参军,你没哭;第一次班师回朝,你唯一的祖母去世,你没哭;我加入红衣暗卫之后,我们两反目成仇,你没哭,可今天你却哭了。许桑,她不会想见到铁血般战士的哥哥变得如此。”
许鸣转过身,发现是闵十三。
“我们之间已经无瓜葛,我怎么样早与你无关,我们已经和离了。”许鸣转身要走。
“你站住!”闵十三把剑指向许鸣的胸膛。许鸣没有躲。
“我们之间的账还没有算清。”
“我们之间好像没有什么可以算的了吧?是你自己自愿做贼,道不同不相为谋,我们之间早是陌路。”许鸣往前,剑抵达了他的心口,“你想要我的命就拿去。”
“你知道吗?你差点害死了裴洢。”
“我是逼不得已,当时无为跟我说,秦观麟在他手上,我为了救秦观麟才伤了张侍郎他们。事后我已经知道我做错了。所以,我决定将我的山庄做为赔礼,送给裴洢和张侍郎。”许鸣叹气,“是我有眼无珠,识人不清,对秦观麟是这样,对无为也是这样,要不然我妹妹不会死。”
闵十三上前抱了许鸣一下。
“对不起,我有我的信仰,所以我离开了你。我不让你伤害裴洢是不想你以后会后悔。我并不是要责怪你。”
“你走吧,不要再来找我了。”许鸣推开了闵十三。
“对不起,我今天最重要的事并不是来责问你伤害裴洢。”闵十三死死盯着许鸣,眼里有泪。
许鸣知道她是来干什么的了,除了死别她不会哭。
“你妹妹生前有没有留下什么不属于她的东西?”闵十三问道,其实她也知道她问不出什么,但出于责任,例行公事也要问下。
对于闵十三毫无灵魂的问话,许鸣知道他没有必要答,其实他也实在没有发现许桑什么奇怪之处。她接下来要干什么。闵十三把剑横到了自己的脖子上。
“你疯了吗?”许鸣怒道。
“我没有!我不想杀你,我只有以死谢罪。”闵十三泪眼连连,一点也不像是英姿飒爽的洛阳第一剑手。
“我早劝过你,那不是信仰,那是骗术!你为什么还要一头栽进去?生死有命,我祖母的死不关你事,她想要的长生不老你做不到,我们做不到!”许鸣手握着闵十三的剑,鲜血从他的手中滴下。
“但我的主公可以做到!我相信她!”闵十三坚定道。
“我看你是疯了!”许鸣徒手把闵十三的剑硬生生从她手中夺下。
“我不能背叛我的主公。”闵十三颓然跪下。
“我知道,如果我不死,你无法交差……”闵十三精神恍惚之际,许鸣已经用她的剑刺穿自己的身体。
闵十三惊慌失措抱着许鸣,捂着他喷涌的伤口。
“你为什么要犯傻?我不值得!”
“其实我早就后悔了。”
“后悔什么?”
“后悔伤害裴洢……你以后要好好帮我照看她。”许鸣伸手想摸闵十三的脸,想起新婚之夜他碰到闵十三的时候她害羞的模样,他笑了……
“许鸣!许鸣……你睁眼,你睁眼啊!我还有一件事没跟你说呢!你有一个儿子……他可能还活着……我这次来就是要告诉你这个消息!我们一起去找他,好不好?”
可惜许鸣已经永远闭上了眼睛,听不到了。
一一百无聊赖的靠在马车门前,看着前面张则逸骑马的背影。
“娘子?娘子!”立雪喊道,“娘子,风大,你瞧外面瞧什么呢?这么入神?”
“在想一些事情。”
“想什么?”
“你怎么那么八卦多事?快给我拿一件披风过来。”一一转移话题道。
“还有多远到长安?”一一问道。
“大概半个时辰不到。”立雪回答道。
“你见过老太太没有?有没有把我的信转交给她?”一一问道,立雪有时候一急起来总是忘事,要是信忘了给老太太那她还不得急坏了。
“给了。老太太只当你在朋友家喝喜酒,我没讲其他的事情给她听。只有秋霜知道内情而已。”
“那就好。”一一放心下来,要是知道她遇到了这么凶险的事情,她祖母还不得心疼死,“要是老太太问起我的伤,你就说是我练剑的时候不小心划到的,知道吗?”
“娘子……”立雪的语气有点哀求的意味,她最不能对裴老太太撒谎了,这事她做不来,她一对上裴老太太的眼睛就会发慌。
“看你那样子,我又不是叫你去龙潭虎穴。算了,你别出声就行,我来讲。”一一嫌弃看她一眼,立雪的外壳是刺猬的,内里却比鼻涕虫还要软。
才进长安的城门,一一就和张则逸分开了,张则逸需要到府衙先处理公务,一一着急赶回裴家,分别时张则逸表示处理完公务就会马上到裴家拜见裴老太太。一一没想到这时候张则逸还能记得这些婚礼繁琐的礼节,一一佩服看他一眼,同时也同情他,活得这么细致得多么累啊。
一一才下马车,就见到了雁秋站在裴府大门前,一一笑道:“你怎么知道我们会这时候到?莫非是你小丫头又犯了错,被祖母罚到这冷风里等我?”
每次裴六娘子都把她的事吃得准准的,雁秋笑道:“六娘子,别光顾着取笑我,等下我把事情都告诉老太太让她把你关在家里,哪里都不许你去,看你还有心情取笑我。”
“哟!长大了,敢要挟主子了。”一一逗她。
“不敢,不敢。”雁秋古灵精,很是讨人喜欢。
看门的仆人看见裴六娘子到了,纷纷出来迎接。这些仆人大多是在裴家呆了十几二十年的,虽然裴洢很久没有回过长安,但是也依稀记得她小时候的样子,况且裴洢和以前变化不大。
裴洢被众人簇拥着进门。一时间,裴府热闹起来,洋溢起过年的气氛。无论是小时候还是现在,一一依然受着全家人的宠爱。
“什么?怎么会?”张则逸千算万算都没有算到,官银居然被转移了。张元自责看着张则逸。
“你不必自责,是我考虑不周,不关你的事。只是……这事你们不要声张出去了,等我查清楚再上报陛下,你们可不要走漏了风声。明白吗?”张则逸吩咐道。张元理解张则逸的做法,如果这件事被声张出去,被有心人利用,可不是他们郎君一面之词就能解释清楚的。
“对了,李季找到长孙弢将军了没有?”张则逸问张元,“有没有回信?”
“李季派人来报,将军已经前往郎君所说的山庄。”
“好的,你下去吧。”
张元退下,张则逸在榻上闭眼休息,他心里总有些不安宁。目前有能力盗走这批官银的人就只有许鸣,可是,他不像是会做戏骗他帮忙的人。难道是无为背后的组织?或者其他没察觉到的人?张则逸回想山庄里经历的一切,试图找出不合理的地方。可是越想头越痛,看来最近的休息不太够。也不知道裴洢回到府里怎么样了?张则逸的脑子开始乱起来。
“张侍郎,案件的公文已经按照你的意思给你找来了。”
张则逸刚刚要入眠,就被吵醒了。
“看张侍郎很累的样子,要不要下官给你找两位侍从照顾侍郎您的起居?”崔粤看似关怀备至,其实张则逸知道,这只是官场里下官对上级的一种本能的讨好而已,并不是真正在关心他这个侄子。
“谢谢。不用了,张元会帮我打点的,就不劳烦崔府尹了。”既然他以下官自称撇清他们之间的关系,张则逸也不想费力维持笑脸。反而张则逸喜欢崔粤这种直接的态度,省得他猜来猜去他们在想什么,费脑筋。
“既然这样,下官就告退了,不打扰侍郎休息。”崔粤刚要踏出门口又返回来道:“侄儿,你舅母叫你来家里吃顿饭,我知道我们公职在身,案子又牵涉到我,我们确实应该避嫌,但来不来由你,你舅母的意思我已经转达到了。”
张则逸闭眼,他一点也不想知道这是谁的主意,反正他一点也没有兴趣去。
就在崔粤刚出门两步,张则逸突然喊道:“那明天麻烦舅母招待了。”他改变了主意,明知道案件涉及他们,还敢邀他去吃饭,他想知道崔粤到底在搞什么鬼,他舅母可不是什么念旧的人,怎么会想请他到家里吃饭?
崔粤顿了顿,在他的意料之中,虽然他跟他的侄子不对付,但他还是很了解他侄儿的秉性为人,能把他拿捏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