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几天天气大好,没有变天的迹象。
桑平心存侥幸,通过电话对余笙道:“天气预报不一定准确。那一回天气预报里说有雨,不也没下么。”
老天爷的脾气,可是很难掌握的。
余笙嘱咐他:“你还是注意点吧。”
“明儿上午要是办完了事,我下午就回去。”桑平借着打火机的火光瞥一眼窦胜等人和周围的环境,心中预感到他和桑海斌陷入的这场风波不会那么快平息。那他们一时半会儿便脱不了身。于是,桑平改口说:“我搁绥县最多再待一天,后个儿就回去。”
“明儿要是看变天,就先不要捉急买设备了。”余笙啰嗦了几句,“你去之前,我听你跟向阳说两个县城之间有几条山路。这要是下暴雨了,山路不好走的。”
“哎,我知道。你就别操心恁多嘞。赶紧睡去吧。”桑平催着余笙歇息,却舍不得结束通话。
噗。
火光灭了。
四下黑暗。
窦胜对着拿火机的手吹了吹。
散了热之后,他又打着火机。
啪嗒,啪嗒。
从电话聊天听到熟悉的声音,余笙微怔了一下,继而隔着电话问桑平:“你抽烟啦?”
她咋听到打火机的声音啊。
桑平一把将窦胜推开,拿着电话走远了一些。
“我没抽。没抽。”桑平连连否认。
他虽然没抽烟,但是搁这样的环境下瞒着真实情况跟余笙通电话,还是有些心虚的。
余笙从他说话的口气里听出了一丝异样,不禁问:“你搁哪儿呢?”
“我、我搁所里呢。”
派出所是所,招待所也是所。
没毛病。
桑平唯恐露馅,紧接着匆匆结束了通话:“好嘞,不跟你说嘞。你早点睡。”
扣上电话的那一刻,桑平松了口气。
“嫂子啊?”窦胜暧昧的笑道,“自古英雄难过美人关。能降得住你,嫂子一定可漂亮吧。”
桑平怒视他。
就是他刚才摆弄打火机的那几下,差点儿让他没兜住。
看他撂下电话就变脸,窦胜自觉的退避三舍。
桑平转而看向桑海斌,“海斌哥,你也给家里打个电话吧。”
“我就不打嘞。这个点儿,你嫂子都睡下嘞。她觉性大的很,八九点就躺床嘞。”桑海斌笑说,“我这会儿要是打回去把她吵起来,就是找骂。”
桑平忍俊不禁。
窦胜的小弟摸到门口,发现派出所的大门从外面上了锁。其他人发现了一扇可以打开的窗户。
“胜哥,这儿。”
看窦胜几人往窗户口去,桑平低声喝道:“你们几个弄啥去!”
窦胜回头说:“出去啊。”
桑平低沉的命令:“都给我回笼子里去!”
小弟:“兄弟,不是吧。咱们出都出来嘞,还回去。你是不是傻。”
“你们害我一次不够,还想害我?”桑平可不容许他们有第二次坑害他的机会。
他们几个今儿要是从派出所里逃逸,罪名可就不是寻衅滋事那么简单了。是他把窦胜等人放出来的,要是出了事,他得负主要责任。那他想从这件事里脱身,就更不容易了。
他得把他们都送到拘留室里。
就算是来硬的,他也得把他们强扭回去。
桑平去窗户口把打开的那扇窗子重新关上,转身对愣着的窦胜几人做了一个轰赶的手势。
看他坚持,窦胜妥协,“回去,回去。”
反正明儿就重见天日了,不在乎搁这儿多留一晚上。
就在他们往拘留室去的半道上,窦胜手里的火机突然熄灭了,然后就再也打不着了。
窦胜啪嗒啪嗒的试了好几下都没能打着火机。
这下他确定了,“火机没气儿嘞。”
四周漆黑一片,伸手不见五指,好像随时会有怪物从混沌之中扑过来,怪叫人不安的。
黑暗勾出了潜藏在人内心深处的恐惧。在这样的情形下,哪里有点风吹草动,都会让人神经紧绷。
“哎哟,谁踩我的脚啊!走路能不能看着点!”
“你厉害,这会儿你能看见个啥鬼!”
“能不能别说鬼,吓人乖乖的。”
自从打火机点不着后,窦胜就一直贴着墙。他手上挨着点啥才会有些安全感。
桑平对他们嗤之以鼻:“你们几个憨货就这点胆量还当劫匪,老老实实回家种地去吧!”
窦胜的小弟心有不甘,“哼,像你们这样的有钱人,哪里知道我们的难处。”
“你哪只眼睛看我们像有钱人嘞?”桑平觉得可笑,“谁家没有难处。要是有难处就都像你们这样走歪路,那社会成啥样嘞?”
“你还挺有正义感的。”窦胜却感慨道,“可惜这年头正义感不能当饭吃。”
桑平领着他们回到拘留室,等到最后一个人进来,他摸索着给拘留室的门上了锁。
窦胜在黑暗中找了个地儿坐下。
屁股挨到冰凉的地面,他浑身一激灵,脑子瞬间清醒了不少。
他幽幽道:“我听你讲电话的意思,你们捉急着回去啊?”
搁拘留室里闲着也是没事,大家各安一隅聊上话来。
桑海斌说:“主要是他媳妇儿快生嘞,我们才捉急办完事赶紧回去。”
“兄弟,早得贵子,恭喜啊。”向桑平献上祝贺后,窦胜意味不明的哼笑了一声。“你们要是捉急着回去,那我劝你们还开开门从窗户翻出去吧。要不等天一亮,你们会后悔这会儿没有走。”
“今儿晚上我们要是逃走,明儿警察就找到招待所去。我们罪上加罪,就不是关一晚上那么简单嘞。”桑平可不会受他这个小混混的话影响就做出愚蠢的选择。
窦胜不再说话了。
他坐在黑暗之中,很有节奏的摆弄着那只没了气儿的打火机。他每按一下,打火石就会爆出一团火星。
细碎的星光忽明忽灭的打在他若有所思的脸孔上,显得有些阴森诡异。
桑平就地一躺,枕着手臂睡了过去。
不知不觉,一晚上过去。
第二天早上,桑平被推醒。
这时,拘留室仍旧昏暗,但隐约可见微弱的天光。
外头天已经亮了,似乎天气也不错。
窦胜坐到他旁边眼周泛黑,似乎一晚上没有合眼。
那只没了气儿的打火机,仍被攥在他手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