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写的是我想当一个好妈妈，给我的孩子一个完整温馨的家。这个家妈妈是温柔善良的，爸爸是开朗自信的，孩子是可爱乖巧的。

妈妈和爸爸很相爱，也很爱这个孩子。这个家不需要有多少金钱，不需要有多高的地位。我只希望能陪伴着孩子一起长大，让他幸福快乐........

我是不是特别没出息？别人写的都是当老师，当科学家，当警察，只有我的梦想如此普通。”

谭林突然沉默下去，眼睛盯着水泥地面，怔怔地出神。

“不啊，我觉得这是个很伟大的梦想。”

“真的？”

谭林郑重其事地点点头，站定脚，看着夏小小的眼睛，一字一句地极为认真，认真得夏小小觉得他有片刻不像谭林，像是另一个人。

“别人追求的都是外在的东西，只有你追求的是内里的感受。他们根本不知道自己真正的梦想，所以老师喜欢看什么就写什么。

可你是真的知道自己要什么，我觉得这一点很了不起。

我爸爸说过，很多人一辈子都在路上徘徊，因为他们找不到自己的方向。”

微风拂过树们的发梢，呼啦呼啦地低声吟唱。

树影婆娑，裹挟着他们的发丝在地面投下斑驳陆离的碎银，如深夜里的海浪在月光下闪烁微光。

“谢谢你，谭林。”

有史以来，夏小小第一次如此诚恳地对一个人表达谢意。

小小的眼眸泛着点点泪光，如浩瀚宇宙中的点点繁星，微弱不息。

“谢什么？”

谭林二丈和尚摸不到头脑，一时间不知道夏小小为何道谢。夏小小却不给他解释，调皮地一笑，转身向前跑去。

“喂，你还没说完呢？”

狭小的街道上，两个小小的身影相互追逐，不停地交融再分离，分离再交融，不休不止。

“我都跟你说我的梦想了，你也要说说你的梦想。”

谭林踩着路牙子，上窜下跳地忙乎个不停，面对夏小小的提问，他又开始假装思索，拖延时间。

“快说。”

夏小小伸手在他腰间一戳，谭林一个趔趄从路牙子上掉下来。

“我作文里写的想当警察，因为警察很酷，很勇敢，是英雄。总是冲在最前面，保护着身后的每一个人。”

夏小小被他热血沸腾的样子惹得噗嗤一笑，下一秒就被谭林一记刀眼给扼杀在了摇篮。

“那你真实的想法呢？”

“我说了，暂时没想过，未来那么长，我们还这么小，着什么急啊，反正最后大家都会长大，都会死去。”

夏小小本想讽刺他脑袋空空，不懂得未雨绸缪，却突然觉得自己才是那个多此一举的人。

“生活不就是走一步看一步，不然你怎么知道下一步往哪里走？再说生活有那么多不可预料的因素，计划得再好也赶不上变化。

就比如杜池。我之前还想着和他一起上初中呢？可现在他已经不见了。”

夏小小低头，默默不语。

有些东西轰得一下在她心口炸裂，满天的灰烬纷纷扬扬，宛若一场梦想的葬礼。

“那我的梦想是不是也这么脆弱？”

“不知道，那么久以后的事谁知道呢？所以过好当下的每一天才最重要。”

夏小小看着日渐黯淡的天色，眼里的光芒也随之熄灭。黑暗即将笼罩大地，吞噬这个世界上形形色色的人们。

究竟什么才是正确的呢？

“.........”

夜幕降临，山川河流都藏匿了起来，只留下一个模糊的剪影，证明自己的存在。

沧海颠倒而成桑田，桑田坍塌成全沧海，世世代代，轮回迭代，人类在其中，沧海一粟，可仍忙忙碌碌，用力生活。

“你说我们既然都会死，为什么要出生呢？”

“大概是为了来看看这个世界吧。”

“那为什么有些人要自杀呢？”

“大概看腻了，就回去了。”

“你说我们死的那天会是什么场景？”

谭林瞪着夏小小，诧异于她不同寻常的想法。

一想到他们即将消失，他就生出一种本能的恐惧，这种恐惧让他只好用怒火来掩饰。

谭林狠狠地揉着夏小小的脑袋，颇为不耐烦地说：

“你是十万个为什么吗？那么多问题？”

“我这是保持好奇，你懂吗？！”

谭林“切”一声，双手插兜。他的神色隐藏在夜色中，被路灯闪得忽明忽暗。

“你整天胡思乱想的，我真想把你的脑袋撬开看看，里面都装了些什么？”

夏小小默默退后两步，惊恐地摇摇头。她真怕谭林又搞出什么幺蛾子。

“你怕什么？”

夏小小看着谭林阴森恐怖的笑，吓得撒腿就跑。谭林无奈地耸耸肩，摊摊手，好笑地喃喃自语。

“这丫头，真不禁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