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晨的阳光透过米白色的窗帘，缓缓渗进房间，爬上夏小小沉睡的眼眸。阳光调皮地在上面自由穿梭，惹得小小不满地翻身躲避。

“小小，起床了。”

夏妈妈温柔的呼唤彻底打破了夏小小企图赖床的冲动。她不满地揉揉眼睛，颓废地直起身，努力地想要撑开沉重的眼皮。

意识慢慢回归，她猛地睁开眼，迅速跳下床，像只饥饿的小兽，迫不及待地扑去寻找母亲的奶乳。

“慢点，这孩子，毛毛躁躁的。”

夏妈妈看着从客厅一闪而过的女儿，笑着摇摇头。再次转身继续煎黄喷喷的鸡蛋。

不一会儿，收拾干净整洁的夏小小出现在餐桌。

夏妈妈把包裹着鸡蛋和香肠的面包片放在她面前，一抬眸就看见了眉骨处触目惊心的红包，不由地拧了拧眉。

“这让你外婆看见了又该说我没把你照顾好了。”

夏小小似乎已经接受了自己的模样，反正只要不被同学看见，她觉得没什么。亲人之间永远不用担心他们会因为外貌的变化而嫌弃或嘲讽你。血缘让人莫名安心。

吃过早餐，夏妈妈先给哥哥打个电话，告诉他们今天回去。然后拉着夏小小的手一起踏上了回家的路途。

“妈妈，外婆今年多大了啊？”

夏妈妈盯着路面，熟练地操纵着方向盘。没有偏头，只是略略思考了片刻便给出了答案。

“今年刚好68岁，时间过得真是快啊！一转眼你就这么大了，我们都慢慢地老了。”

夏妈妈感慨万千地一笑。

“外婆越来越老，耳朵也越来越不好，我真怕她有一天再也听不见我说话了。”

“.......”

夏妈妈没有说话，只是淡淡地叹息。眼眸里晕开幽幽的伤感，对岁月，对过往，对逝去的一切。

夏小小彼时尚不能明白这世间有一种遗憾叫“子欲养而亲不待”，她只是从妈妈默默无语的凝重神色中窥见了一丝不能言说的肃穆。

车子缓慢穿行于热闹的街道，人群簇拥成团，像连体婴一般横穿马路，浩浩荡荡。每个人都显露出不同的面貌，或焦急，或麻木，或喜悦，或悲戚。

夏小小搜肠刮肚，好不容易才想到了一个合适的词语来形容这个场景——众生百态。

年轻的学生，一脸稚气，却洋溢着生机。呆滞的中年人满怀生活的智慧，却时刻疲于奔命。沧桑的老人家瑀瑀独行，被时间的洪流冲到下游，渐渐搁浅。

有人的人生刚刚开始，有人的却濒临结束。有人的生活五彩纷呈，有人的却黯淡无光。

有人光鲜亮丽，有人灰头土脸，有人神采奕奕，有人麻木不仁......

谁能想到未来的她会成为众人中的哪一个？未来似乎永远不会到来。

母女两人很快抵达目的地，脚步轻快。夏妈妈一进门就迫不及待地朝客厅探头，呼叫着久违的“妈？”。

夏小小来不及换鞋就冲进了熟悉的房间，外婆安然的睡颜就这样撞进她小而清澈的眼眸。

“嘘！”

夏妈妈见妈妈正在熟睡，赶紧给女儿做了个噤声的手势。夏小小蹑手蹑脚地走到外婆身边，轻轻提了提外婆身上浅灰色格纹的毛毯。

夏小小记得这张毛毯，这是过年时妈妈买给外婆的。

外婆缓慢的喘息似有若无，微弱无力，悄无声息。夏小小站在一旁盯着她沟壑纵横的脸皮发呆。

外婆真的老了，她心想。

外婆的头发早已花白，与记忆中苍劲的黑发截然不同。短短几年的时间，外婆衰老了很多。

外婆从未在她面前抱怨过自己的父亲，妈妈的前夫，她的女婿，但夏小小知道，外婆对此伤心难过了很久。

老人的心思总是暗暗藏起，深沉细腻。她不想自己的抱怨给本就不幸的女儿徒添烦恼，所以她只得默默在心中祈祷，企盼她们母女能生活安康。

夏妈妈扶着女儿纤细的肩膀，和她一样静静地把母亲的模样镌刻进心中。看了很久，她慢慢地蹲下，轻轻握住那只核桃般的手，放在嘴边亲吻。

眼角泪花再现，晶莹剔透，闪耀着钻石般真挚的疼惜和愧疚。

外婆似乎感应到了女儿的归来，缓缓张开沉重的眼帘，眯着眼睛，微微阖首。

“你们回来了。”

低哑的嗓音穿越半个世纪落在夏妈妈的耳里，她含着点点泪水，扬起嘴角。

“妈，我带小小来看你了。”

“外婆，你醒了？”

夏小小凑上前去，捏了捏外婆干枯的手指，笑得眼角弯弯，宛如新月一般稚嫩。

外婆摸着她软软的手心，笑得一如初绽的菊花，温暖又荒凉。她挣开两条狭窄的缝隙，想要认真地看看自己的外孙女。

“小小，又长高了，变漂亮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