玛琉关通讯,拿起床旁椅子的一份厚文件,就在椅子坐了下来。
“基拉好像昏倒了,一回到永恒号就...”
穆回过神来,看着她的脸。
“他并不是在战斗中受了伤...”
玛琉哀伤地看着膝的文件。穆在松了口气之余,心中却也涌现一阵苦涩。
“也难怪啊!”
对基拉而言,一下子发生了太多难以接受的事。以往毫不知情的——甚至是不该获知的身世秘密,竟以最令人震惊的形式挑明在眼前。甚至是自身出生的秘密...
是啊,痛苦的一天,对穆来说也是...
打开文件,玛琉看见穆年幼时的照片,仍不禁在眼中流露笑意。凡女性看见爱人的这一类照片,都免不了要心头一暖的。
两人便将携自“门德尔”的响博士——也就是基拉的生父的办公室的文件浏览过一遍。与其说是学术性的报告,这份文件倒更像是响博士自己做的日常记录,两人读来也更觉浅显易懂。
文件中记录的事实,远比劳所说的要多。穆的父亲艾尔·达·佛拉达与妻子失和后,便对在她教养下成长的穆感到不满。佛拉达家是名门世家,几乎富可敌国;家族成员也净是些在投机或贸易拥有奇妙直觉的人,因此甚至有外界谣传,说跟着佛拉达家的人走就绝不会吃亏。要继承这样庞大的家业财产,父亲认为穆不够资格,最后竟得到一个结论:没有人能超越他自己。
于是,为了拥有理想的继承人,艾尔·达·弗拉达找了响博士。
在这种情况下诞生的劳就跟了父亲,但不知是怎么成长的。穆的母亲大多顺着儿子的个性教养他,从不禁止他和佣人的小孩子一起玩,孩子们也不分尊卑地打成一片,穆的童年因此过得非常快乐,并不感到生为独生子的孤独。但父亲原本就鄙弃这一点——这么看来,劳恐怕是完全不同的教育方针下长大的。
他们见过一面——劳是这么说的。经他这么一提,穆才恍惚想起童年时的一幕。家里有个陌生的小孩,好像比穆小两、三岁吧,不声不响就站在穆的身后,脸色苍白地直视着他。
你是哪里来的小孩?
——穆这么问,他却也不回答,只是一个劲儿的盯着看。之后的事就不记得了。长到这么大,穆总以为当时自己看见的是鬼魂,因为那个小男孩脸一点表情也没有。
“我爸爸...”
一时心绪难耐,穆开口说道。
“——又傲慢又粗暴,疑心病很重……虽然在我小时候就死了,却只给我那种印象...可是...!”
是的,父亲死了。因为家里失火。火势大得把整间毫宅都烧光了,穆也因此失去了父母。有传闻说可能是人为纵火,却一直没有捉到犯人。现在回想起来,穆竟感到一丝阴森的战栗。
——是那小子干的。
为了恨那人自私的生出自己,又自私地抛弃他。
“你能相信吗?这种事!”
玛琉的手轻轻按穆的手臂。
“为什么,这种事?”
穆别过脸去,忿忿不平地啐道。
劳被弃养了。
因为他是个失败作。
染色体有一种盖状结构,称做染色体端粒(一译“端粒酶”)。每当细胞再生而染色体复制,端粒就会渐渐缩短;随着生态老化,端粒会减短至无法再造基因。端粒问题一向是生物复制领域中最大的难,响博士也无法克服,所以艾尔·达·佛拉达用体细胞创造出来的小孩,才出生就已有和亚尔相同长度的染色体端粒。而穆出时,他的父亲已经有点年纪了。
换言之——父亲创造出来的继承人,只能拥有和他余年相同的岁数。多么讽刺啊!
但父亲没有损失。他可以大骂说那是个误差,回头再设法调教自己不喜欢的亲生儿子便罢。可是用生命负着这个误差的人,要怎么渡过余生呢?
从面具下显现的那张脸已然老朽。穆的父亲若还活着,应该就是那副模样吧。
火灾之后,亲戚收养了穆。而劳后来如何抵达PLANT,又如何扮成调整者活了下来,没有人知道。但那样的一段经历,想必不是常人能想象是苦。
“那不是你的错呀,穆~”
玛琉柔声说着,轻轻抚着他的头发。穆也知道。不过,能有人对自己这么说,他开始觉得是一种救赎。
“那小子,没有过去,没有未来——说不定也没有自我。”
憎恨,劳的心中只有憎恨。恨父亲、恨穆、恨造出自己的那些人,最后否定人类本身,进而否定自己。
“所以,他想拖着全世界一起陪葬?”
玛琉的声音里,哀怜多于恐惧。穆抓起她的一吻。
“
我才不会让他那么做。”
是的,尽管她宽慰说不是他的错,他仍有那份义务。
他是他的儿子,那个创造出恐怖灾祸之种的人的继承人。他自然也从父亲身继承了一辈的恩怨情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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睁开眼,每一张熟悉的脸都写满了关心的表情。拉克丝、卡纳德、卡嘉莉——他们的脸孔,也都是令基拉安心的存在。
“基拉......”
轻声叫唤着他的名字,拉克丝的脸靠了过来。一眨眼,她的脸却与另一名少女的脸重迭了。
——现在她在哪里呢?她又在做什么呢?
基拉再一次陷入了恍惚中。
自己是怎么回来的,基拉已经记不清了。头痛得厉害,脑海中所能会想起来的最后一个画面是自己和劳发生了枪战,然后呢——?!
当自我的存在被宣告成错误,一个人该怎么活下去?
再次张开眼睛时,基拉勉强稳定了自己的心神。不好让大家担心下去。他想起来,拉克丝伸手过来搀扶着。这份温柔都令他难受。
“抱歉...谢谢...”
他想做个微笑,却见卡嘉莉直拿一双探问的眼神注视着自己,又见到她手中的两张照片时,基拉的表情僵住了。一张是乌兹米交给卡嘉利的,另一张则是从那所研究室带出来的那个相框。
“基拉...”
卡嘉莉才刚发问,基拉立刻蜷缩着别过脸。好想捂住耳朵,否则被问了就得回答。要告诉她我们是在母体内被分离的双胞胎,父亲选择我当实验材料,我又是从机械出生、是最极致的调整者——?
——还有,我们的生身父母恐怕也因此成了蓝色波斯菊的目标而遭杀害——?
看到基拉的表情,卡纳德心中了然。硬拉着还想着求根问底的卡嘉莉离开了房间。哪怕卡嘉莉还在疯狂宣泄着自己的不满,卡纳德也完全没有要松手的意思。屋里只留下拉克丝和基拉。
“基拉——”
拉克丝轻轻呼喊着他的名字,温柔的好似帝派来的天使。
拉克丝什么也不询问,什么也不企求。她总是如此。
但对此刻的基拉而言,这样也令他心痛————像自己这样出生沾满了鲜血,全身都环绕着无数罪孽的人真的有资格享受这一份本不该属于自己的温柔吗?
也许——我这样的人就不应该出生吧!
“哭一哭的话没关系的...谁都有伤心的时候...”
这些话像是渗进伤口,包容了基拉的心。基拉哽咽起来,任凭泪水一股脑儿地涌出。
拉克丝轻轻牵起基拉的手,另一只手压在了基拉手背:“安心吧,基拉。我就在这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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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干什么啊,卡纳德?!”
卡嘉莉终于用力地甩开了卡纳德,有些恼火地问道。
卡纳德看着像是炸了毛的小猫咪一样的少女,眼神中少有地闪过些许温柔,不过紧接着他又换回原来的那一副冷冰冰的样子。
“你弟弟现在的精神状态你应该也看到了...你现在去找他逼问这些事情就是再次摧毁他的精神。”
“但是...”卡嘉莉并不服气卡纳德的劝告,在她看来她和基拉是双胞胎姐弟本就应该相互扶持相互照顾。
“你是姐姐吧...有些安慰工作还是交给他的小情人来做比较好。至于你这个姐姐,现在可以稍微靠边站一站。”
“你这家伙!!!”卡嘉莉大概被说的有些恼火,左脚向前跨出一步双手握拳,完全一副想要和人拼命的架势。
卡纳德也不生气,甚至内心还有些小窃喜——这就是相互争吵的家人吗?
“就这样吧,卡嘉莉。拉克丝会处理好的...”
卡嘉莉气势缓缓落了下来:“其实...我有些不安。你不许笑...”她的威胁在卡纳德眼里毫无丁点威慑力,说是色厉内茬也不无道理。
“不安?不安什么?虽然乌...”
“不是啦,不是爸爸的关系。”卡嘉莉似乎有些不太好意思。有些心虚地朝基拉那边的房间看了一眼。
“拉克丝她...对基拉是不是太好了一点。说实话,我不觉得他们两个人会有什么好的结果。”卡嘉莉一边说一边还不停地张望着,似乎是非常害怕她说这话的时候会被第三人听到。
[注意到了吗?也是,毕竟跟着乌兹米生活了那么长时间。哪怕再没有政治才能多少也应该发现了不对劲了。但是,已经晚了呀...玛尔基奥、西格尔甚至是阿斯兰·萨拉,不论哪一个都不是现在的你能够触及的对象。]
卡纳德看着还在不停絮絮叨叨的卡嘉莉。虽然语句混乱,里面的逻辑甚至卡嘉莉自己都解释不通。有些无数种原因,但卡嘉莉的直觉还是让她找到了最不对劲的地方。
“你现在就不要去胡思乱想了,这对你也没什么好处。好好休息去吧,接下来的战斗只会更加辛苦。”
卡纳德也有点害怕,卡嘉莉这样的探索会不会直指最核心,到了那时候可就什么都挽回不了了。
[能瞒一会儿是一会儿吧,至少等战争结束之后...嘛,不过战争结束之后基拉·大和估计也就没什么用了吧?大概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