东方微明,长庚烁烁,一抹流云如匹练拂过长空,渐渐微红金黄,缓缓的河面上蒸腾着,雾霭淡淡,弥散开来,树梢、草间渐渐晶莹欲滴。
寂静的老虎村在一声长哨中醒来。人们快步出门集合在各自组开始了晨练。此起彼伏的口号声和交错的脚步声,好像是细碎的鼓槌敲响了老虎村这面大鼓,山谷间盘旋了阵阵回声。
歇息在村西南的安置棚里的孩子,有惊醒的,跑到外面看到这奇怪的一幕,惊的目瞪口呆。一会儿就在门口挤了一溜小脑袋瞅着跑过去的队伍,不明所以。
冯老头和冯婆婆也醒了,蹲门口惊诧的看着眼前这奇景。陆续跑过几个队伍,各个年龄的都有,甚至还有一队老大娘,看的黑子和几个大孩子也跃跃欲试。
少年组经过,阮风也在其中。黑子不由出声喊道,“风哥,带我们一起玩可好?”
阮风也是第一次参加训练,这组少年组是十到十五岁,阮云,姜二宝都在里。看领队的刘鹏点头,阮风招手,“来吧,列两队排后面。”二十多个孩子立即跟上,自觉的排队跑起来。
这两天的赶路,怕人多丢了,孩子们都是排队紧跟着前面的人,这时候队伍一拉就起来了。刘鹏看着,眼里有了赞叹!
拉队跑步,不同于少数人散跑,强调队伍的整齐一致,有强烈的节奏感。随领队喊的口号“一、二、一…一、二、一…”整齐的步伐踏在地上,“咔哒、咔哒、”好似行军。跑步后接下来,训练齐步走、正步走、齐步变正步、解散、集合及分列队等训练项目。
辰时,祠堂前云板敲响,各组收队回食堂用餐。有人过来招呼安置棚的孩子们和冯家人简单洗漱后带到食堂,安排了座位,发放伙食。对于年龄小的,安置了小桌子和小木碗。鼓励自己用餐。
今日是熬煮了鸡汤拌的面穗子,加了野菜和小葱花。一人一块发糕一碗面汤。鸡汤鲜香,面柔软晶莹,亮晶晶的油花里点着翠绿的小葱,让人不由胃口大开,口水泛滥不可收拾。发糕也是软和好克化,适合饱经饥饿,身体荏弱的孩子和老人。对于新成员更是满满善意的接纳。
很多孩子流浪乞讨中吃够了冷眼恶言的痛,今日里,端起碗,听着耳边温暖的话语叮咛“慢点吃,不要烫着!”好像是梦里娘亲的温柔,眼里不由流出泪水,低着头和着汤面一起喝下。
这碗温暖的鸡汤面从此深深烙在了四十多个孩子的心里,和着对老虎村的忠诚伴随一生。
早餐后,村长招呼各个组长指挥处开会。副组长领队上工去了。后勤有人招呼孩子们和冯家人修整。毕竟路途劳累,又老又少的!
黑子带了二十几个半大的孩子不愿意窝在棚里,他带着人跟着沈萍收木薯去了。黑子人机灵,嘴甜,又勤快。跟着村人,大爷大妈,叔,婶的喊,很快就赢得村人的喜欢。
听说沈萍是阮风的娘亲,不由的心里亲近,一口一声的喊“阮娘”,连同几十个孩子一起跟着喊。沈萍也是被喊的心里软软的,连声答应“哎!”众人都替她欢喜,“哎!阮家的,你好福气!一下又添了几十个孩子!”沈萍也不马虎,“是啊!我的,也是大家的!咱们老虎村是一家人啊!”大家应道“是!是!”一起哈哈大笑。
祥哥的腿还不能用力,吃完饭,就留在食堂带一群小些的孩子帮着摘菜。几十口的孩子,要吃喝,没有谁该你的不是?就是亲爹娘也没养着他们啊,他们要尽量多做些事情,不要惹村人厌弃了。
不要小瞧这些孩子,他们不同于娇生惯养的孩子,一直努力的生存,会做很多事情。烧火,做饭,洗衣服不在话下,十几人很快就摘完了菜。美玲和其他大点孩子主动跟着李玉桃、玉杏儿童组的帮翻晒木薯去了。
儿童团的孩子,年龄偏小,学习能力不如少年组,阮林和玉桃玉杏不服气。带着儿童团边干活,边背三字经。空隙的时候,还检查队员书写,就是拿树枝在地上画,写错的罚围晒场跑五圈。
新来的孩子羡慕不已,心里暗暗记下背书的内容,和书写的字。孩子们也大大方方的,让他们看。以后这些人就是他们队员了,早些学会,不拉后腿啊。
姜二爷和几位老人带着一堆麻,在食堂门口梳麻,这里热闹。能看见村子里的人来人往的,听听孩子们读书的声音,老哥几个就乐呵呵的干活。祥哥也和小石头,花花,六子几个小孩嘴上亲热的喊着爷爷,动手帮梳麻。
梳麻是件细致的活。先把去皮的麻分成小束,剔除颜色差异大的。理齐,固定顶端,用针梳子沾温水梳理麻束,梳出长而整齐含杂少的长麻,剔除含杂大、纤维紊乱、参差不齐的短麻。沾水不可多,微微润了麻丝,免得太干,容易断裂即可。水多了,就容易发霉,发涩,不宜上机纺织。梳理好了就打成一束,每六束结成一捆。就可送纺织间了。
祥哥的腿不方便,就坐着梳麻。他悟性极好,看了一遍后就能动手,活做的老把式们无话可说。花花和小石头也跟着分麻,听了姜二爷的指点几回,也有模有样的!六子拿了小笤帚,不时的把几人梳出的乱麻扫到一起,装进筐子。
冯家老头看连一起来的小孩子都出去了,自己一家人还窝在棚子里,老脸挂不住了,给家人训话“我们也是逃难避祸来的,不能太抬举自己,给恩人添乱。”,自个儿牵了驴架上板车去帮着运木薯去了。
秀才媳妇一夜惊魂后就没了奶水,孩子八个月大,饿的老是哭,正哄着。冯婆婆梳了头,掸掸衣裳,带媳妇去食堂找点吃的喂孩子,顺便看看能做啥活。留下秀才一人,茫然无措,不知道自己能干些啥?忙碌的人群,来来往往,热火朝天的,而他袖手旁观着。
自从七年前,十五岁的他考了秀才,是全县最小的秀才,哪个不夸他?父母,先生都以他为荣。自己意气风发,更是努力,以图百尺竿头更进一步。
突然,爆发了鲁王逼宫乱政,诸王割据,天下大乱。他空有抱负,无处施展。家里老爹赶驴车拉生意,兼耕作几亩贫地,老娘和媳妇绣花赚点小钱度日,都是怜惜他读书文弱,肩不能担,手不能提的。
恶匪临门,他毫无还手之力,只能引颈就戮。他活成废人了呐!真是应了“百无一用是书生”的老话了!
姜大力路过,看到秀才站路边发呆,喊了他一声,“冯秀才,过来帮个忙!”
“哎!哎!”冯秀才万千思绪中惊醒。忙连声答应着跟姜大力去了。
“李大夫开会去了,交代我把草药配好分装。药我是认识了,称量我也会了,就是看不懂方子。嘿嘿……,哦!我叫姜大力”姜大力憨笑着,小声对他说“我不识字。”
冯秀才也笑了,心里对姜大力的憨直很是感激。他在心灰意冷茫然无措中得了姜大力的呼唤,那是命运的一种救赎,心里暗叹:我倒是识字,就是不认识药,也不会称,还眼高手低的摆清高谱儿!
两人到了李大夫的小院,一个读方子,一个抓药称药,配合的很是默契。冯秀才甚至给装好的药包写了方名。这样,用药的时候不容易搞混。姜大力内心觉得读书人就是不同,愈发对冯秀才好感起来。
冯氏婆媳先后到了食堂,媳妇隋娟的孩子还是哭着,李大娘一看小媳妇的脸就明白了,“可是孩子饿着了?会不会吃饭呢?”冯婆婆连连点头。隋娟红了脸,小声说,“我没奶了,孩子可以吃点糊糊。”
李大娘出门喊了玉桃,“玉桃,领你冯嫂子去托儿所。”玉桃立即过来爽利的说“冯嫂子,我带你过去。”冯婆婆见媳妇孙子有了安排,心也放下了。主动揽了洗菜切菜,烧锅的事在食堂忙活上。
托儿所在大贵家的院子里。大贵成家后,李伯就给单独开了院子,平时常常走动照顾着,相处的比一个院子还要好。那里集中了村子里五岁以内的小孩子六个。由大贵媳妇和另外一个媳妇林敏看着。
玉桃领了秀才媳妇过来,交给大贵媳妇,“嫂子,这是冯秀才的娘子,娘叫我领来的。冯嫂子,这是我嫂子和林姐姐。有事你就给她两讲。”玉桃快言快语的介绍一遍。就去看看侄子,逗逗另外几个小孩,又匆匆出去了。
大贵媳妇兰花还没有满月,身体好,奶水足。孩子吃了就睡,她闲不住,除了婆婆交代不能用冷水,其他的都能自己做。一看秀才媳妇的样子,就明白了。
兰花和林敏两人招呼了小媳妇坐下,接过孩子就给喂奶。也是饿很了,孩子大口大口的喝着奶水,两边都吃了一遍,吃累了就睡。几人都看乐了,把孩子放炕上,盖了薄被就让他睡着。
隋娟也不是矫情的人,孩子安稳了,她看看有盆尿布,就端出去洗了晾晒上,又跟着帮其他孩子喂饭,换衣服。闲着就和几人做小孩子的衣服鞋袜,几人很快就相处融洽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