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风拂面,碧潭倒影,三两行人偶遇。韩槿曦微微熏醉,竹扇轻点,摇头晃脑,吟哦一词段,“人间底是无波处,一日风波十二时。”
哎!想他也是一朝重臣,蒙右相凌宁举荐出任户部尚书后,一直业绩平平。实在不是他的错,时不与我啊!
连年平平还不是最糟糕的,今年连续灾害,导致国库多年积攒的一点家当都如大风刮走了!皇上还伸手要钱粮,到哪去弄?
现今,东梁大面积灾害,而各处封王却没有大的损失,皇上为了颜面,也是要保住黎民百姓的嚼裹。不然夺了这天下,却饿死了天下百姓,什么代天牧狩,不就成了笑话?
离过年还有不到三月,离下一季粮食还有七八个月。出去买?没钱!而且各国都有艰难之处,粮食已经是天下最紧缺的物资,难啊!
救灾中,董相一派又是出钱又是出力的,尤其他那个最不争气的孙子,指挥千帆竞渡的样子,简直是出尽了风斗。
而右相凌宁大人一直关注收拢兵权,在这次大灾里没有作为。就是暗示凤琚抢了帆船制作技术,还被献朝廷,简直了!偷鸡不成蚀把米,差点被武德帝起了戒备。
皇上问他要钱粮,军部、政部、司农都给他压力,让他务必这次想出办法,办法还能天上掉下来啊!“哎!”他忍不住抬头望天!这朗月清风的天啊!
“啪!”一只臭鞋子掉在他脸上,砸的他眼冒金星“哎哟!哪个缺德的喂!”
“哦呦!对不起!对不起!大官人!”一位蓝衣璞帽的年轻人光着一只脚冲过来,扶住他,“小人实在是太高兴了,一时失态,对不住啊!”
“高兴也不兴乱扔鞋子的啊!”韩槿曦吼道,懊恼的揉揉脸,晦气!幸好没有破相。
“实在对不住小人就要发财了,一时高兴的失态了。”年轻人掩不住的红光满面,喜笑颜开。
“哦?发财?这个时候发什么财?发棺材?”韩槿曦看他高兴的样子,实在碍眼,仍不住口出恶言。今年就是死人多,棺材好卖。
“瞧大官人您说的!我家原籍在东津府,今年不仅没招灾,还都赚了大钱,家人让我辞掉活计,回去帮忙,一起发财啊!”年轻人眉飞色舞,挤眉弄眼的,欲说还休。
“怎么说?”韩槿曦看他的样子,不禁有了些兴趣。
“这个啊!”年轻人左右看看,偶有闲人旁边经过,他立即捂住嘴。待没人时,他悄悄的小声说,
“听说,东津王拍卖了境内河流湖泊的大坝外围土地,买家占了大便宜。种的粮食也比往年收成还好,今年粮食价格高的离谱,他们都赚大了!看现在天下缺粮,他们准备今冬明春再大面积种粮食,到时候就再发一笔,比我外出打工强多了!我啊,明天就回去了!”
“哦?拍卖?”韩槿曦脑里恍如灵光一现,想起来了,当初几处外放封王中最离谱的那一位,既没花钱,又治理了水利,最后还大赚一把的钱串子东津王爷所为!
“是啊!说是拍卖,起步低,我们村还抢了二里的河道呢!现在河道外围种了庄稼,内围种了水产,收入很不错啊!王爷还免税三年。就是没有抢到土地的,也能跟着打短工,跑运输,反正啊!整个东津府今年都发了!”
“那东津王不是亏了?三年税赋也是不少的啊!”
“哪能呢?多少外地商人采购粮草,不是有交易税?河道运输、酒店入住、旅馆不都是有税收?他就是要抽这些税也没少收钱的!”
“这样说,东津王让利于民,还是共赢了?”
“必须的!好了!不说了!大官人您走好嘞!”年轻人欢快的捡起鞋子穿上,消失在小弄里。
原地愣了一会儿,韩槿曦一拍脑袋,“唉!这个脑袋瓜子怎么就不灵光了呢,现成的一个例子喂!如果,不用花钱,又解决了问题,还有利于民生国计,想必不会有人有异议,应该是可行的!”
翌日,朝堂之上,大司农韦钰闻递上连夜书写的“试行大棚种植土豆奏疏”和“大棚种植土豆技术及推广方案”以及一箱子的土豆。
武德帝仔细的阅读了一遍,心里有些疑问,当着朝堂上,和众位臣工一起议论了奏疏的可行性。虽然,韦钰闻关于众人的疑问一一解答,翻覆推敲,但大棚种植,以前没听说过,也没有见过,众人还是持怀疑态度。
如果一定要先例,各府及王宫里都有建暖棚养花木,于年关时节,出棚一些艳丽花木装扮府邸和皇宫。但大面积棚户种植农作物,是何概念?
但此时节的无奈之法,也不由人多想啊!
武德帝深叹一声,也是难为大司农了!居然找到这样偏门的作物。但举国种植,大棚尚可建起,这样偏门的种子又从哪里出?如何定价所需量巨大,花费巨额钱款又如何筹集?
董丞相站出来,“下官名下田庄有些土豆可做种子,愿意无偿捐出。”其后陆续又有几人站出来捐献土豆种子的。但就算他们的所有产量加一起也不够,缺口仍是很大!需要向天下人筹集,应用什么样的方式筹集?
而且,现在市场粮食价格已是以前的数十倍,还供不应求,种粮的价格不会低于粮食,这价格计算起来也是天价。
想到钱款,仿佛朝堂中眼光不由汇集一处,户部尚书韩槿曦在心里反复推敲方案和用词,“禀吾皇!国库现今空虚,实在是拿不出钱款来了。”
武德帝和众臣虽然是心里有数的,但仍是希望有奇迹出现。听这话,失望、黯然、忧伤、消极等等情绪不由的浮出各个人的颜面。
“但微臣想到一法子,不知道能不能用?”转折给了众人一丝希望,现在已经很糟糕了,还怕有什么事更糟糕的吗?
“虽然国库没有钱款,但今年抛荒土地多得是啊!我们可不可以用抛荒土地换种子?”
立即有反对言论出声,“这怎么可以?什么种子金贵到这个地步?不是把国土不当一回事吗?”
“用种子换土地,古今未有,大人这样做,不怕千古骂名吗?”
“大人是何居心,这个时候贩卖国土?”
武德帝高位上眉头深锁,神色肃穆,盯着韩槿曦不发一言。韩槿曦硬着头皮大声说,
“列位大人,听在下一言,乱世当用重典,非时即可变通!今时今日困境,可用非常规法,抛荒之地,无有出产,不如让与我东梁有能力的人士,既可增加民众就业,又可增加土地出产,并利于赋税。一举多赢。”
“当今已有一列:东津王拍卖堤坝之事,表面看是转嫁了水利修缮之责,但其后河道两岸繁荣即在瞬间,东津府在河道运输、商人交易、酒店、旅游等方面收入是以往翻番收入。可以说,至少五十年内只会更繁荣。”
众人沉默,东津王那个世人公认的钱串子在这次东梁水利上可谓独领风骚!没有人不服他对于金钱的异常吸纳能力。江湖有人私下说他是貔貅投胎来的。
“而今我们缺钱粮,但不缺土地,可以用粮种当拍卖的流通货币,如果按市价折算,百斤粮种值十两银子,合一亩地价,按一万斤土豆起价拍得百亩田地价格的话,其实是朝廷赚了!”
“而且,今年沿河两岸的土地受灾最重,抛荒最多,三年也不定能恢复如初。不如划出大片来,也免税三年,用于拍卖。”
韩槿曦仔细想到的都一一陈述,众臣听完,也互相交换眼神,窃窃私语,单纯看这方案没有大问题,确实可以解决眼下没钱的问题。但如果种粮定价太低,会不会有人卖粮食,直接换良田?胜过河滩淤地吧?而且今年洪涝灾害的阴影,就是再便宜些,有谁敢在那样的地方耕作?
“各位爱卿!怎么看?”武德帝也是想到这个问题。
“皇上!万斤百亩,可换良田。怕人不愿意啊!不如一百五十亩?就是如此价格,也担心没有人能拿出来这样多的粮种呢!”大司农韦钰闻站出来。正好,瞌睡送枕头,韦老头一夜也没有想好怎么给窦庄主交代呢!
御史台于彦斌站出列,“臣附议!”
吏部尚书武云繁出列,“臣附议!”
陆续又有几人出列,“臣等附议!”
董相看看余下不多几人,也出列,“臣附议!”
。。。。。。
眼看满朝堂的大臣们都同意这个方案,武德帝自己也没有更好的办法,但他也是认同韩槿曦所述乱世当用重典,非时即可变通的言论,难不成守着荒地等着饿死不成!想不到一直平庸无奇的韩槿曦,今日慧心通达,极智穷思,比照前例,寻思出这样奇法,于不可能中琢磨了一种出路,就如大司农一样,实在是不错!
他那钱串子王弟都敢卖了土地换取民众的发展,为封地繁荣创造了机会,他为何不能为了解决民众温饱,让利抛荒土地,也为东梁保存了人口和耕地。就是让出去,也是东梁的地,东梁的民。难不成留给自己耕作吗?在场的又有哪位是亲手劳作的人?当然大司农大人除外。
他嘘了口气,点点头同意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