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年即将来临，行人脚步匆匆，盐都津渭码头上人来人往，一批又一批货船载着满满货物往来。

杂货店的生意很是好，像竹筐、扁担、绳子、草鞋等物销售的尤其好。这在运输中需要消耗的东西，随时要补充，而往来的船舶运输多是有这个需要的。有远方的商旅更喜欢雕刻精美的竹艺品，捡了几块带回去自己用，或是送人都是极好的，就连老藤拐杖，藤编箱子走货也不错。

食为天铺子相对更是火爆些。来往的商旅们、搬运工们，尤其在寒风里劳作后，出一身汗，就容易染了风寒。在食为天铺子里喝一碗咸粥或来点热乎乎的饼子，三五个铜子就可，既快捷又实惠。

咸粥自入冬后改良了，其中加入胡椒粉、茱萸粉后，喝起来更是全身暖乎乎的舒服，最受欢迎。可惜这里还没有见过辣椒，如果能加一勺辣椒油就更好了。

食为天不仅提供食物，还提供免费热水。有些力工们身上穷的连一个铜子都没有，随身携带的野菜饼子，冷后又凉又硬，难以下咽。可以在食为天这里要一碗热水，把饼子掰碎了，泡在热水了吃，比啃凉饼子不知好了多少。

在这里不仅不用担心有人看不起，甚至店员还主动他给添一碗热水，有时还会给点小菜，对于穷苦的人来说，能吃上点咸菜，补充盐分，保持体力就更重要了。

食为天里的和气，也招揽了很多力工们闲暇时避风歇脚，人们在这里开开玩笑，苦中作乐，好似成了劳工们的俱乐部。

苏立生和小伙子们很快就和劳工们打成一片。甚至还给码头上混熟的船家商家们介绍工人，照顾家境贫寒的苦人，一来二去的竟然成了劳务中介似的，当然，免费的，和其他地盘上的蛇头可不一样。

布艺店的货物流动的没有想象的快，毕竟多少人还在想法解决温饱的问题，对于精神上的满足，不是那么必须的，就推后考虑了。

但对于不值钱的缎带手链、各色绢花、绣花小手帕、荷包等物，售卖的还不错的。除了往来的客商外，有很多码头搬运工给媳妇、姐妹、儿女带个小东西什么的，一文两文钱还是可以花的。

阮清和李玉杏两人整理了架子上的布艺品，调整了品种搭配，给空缺的再补上货品。

阮林整理了卧房后，如往常一样取了水桶去前面码头拎水。

清晨，寒风料峭，地面上沾湿后就能结了一层薄冰。太阳红润如球，浮在河面。河水中间微微嶙峋的薄冰映衬出粗糙的倒影。

阮林一身薄薄的兔毛袄子，外罩绿布衣衫，乌黑的发整齐的编在一起，用粉色的缎带扎着蝴蝶结，脸蛋微红，身形细挑，仿佛是春日里的一支新桃，清新而又微微丽色。她虽不足十岁，但自幼劳作，又跟着村里一起锻炼，体态更是挺拔轻盈。

她拎着木桶来到河边一处垫了大石块的地方。这里是他们日常洗涮、取水之处，今日仍是结了一层冰。

阮林仍如往常一样，用木桶使劲磕着河边的冰面，磕出窟窿来就可以灌桶水了。可是不知道木桶为何一滑，阮林连人带桶一起滑跌倒在浮冰上，身下磕巴一声，冰块裂出闪电一样的缝隙。

阮林吓的一动也不敢动。生怕这薄冰立即四分五裂起来，大冷的天掉到河里的滋味可不好。

“姑娘别动！我找人来救你”一个少年，十三四岁，麦色皮肤，浓眉朗目，身着蓝色半旧布衣，恰好从河边路过看到这一情景。

随后他飞快的跑到食为天喊人，“有人掉河里了！”

苏立生和几位力工听闻，立即拿着绳子扁担窜出来，隔壁阮清和李玉杏听见外面闹哄哄的，好似有人喊谁掉河里了，看阮林还没回来，不由心跳起来，相互看一眼就一起跑出去。

阮林趴在河面浮冰上一动也不敢动。已经有河水透过缝隙漫上来，浸湿了衣服，眼看冰面就要裂开来。

苏立生眼疾手快，抓起扁担递过去一头，“别动，抓住了！”

虽然河水很冷，阮林紧张的额头已经沁出冷汗，她握住扁担，死死的扣住。

“起！”苏立生大喝一声，好似钓鱼甩勾一样，把阮林甩向河岸的半空中。阮清刚好赶到，一个纵身跳出人群半空中接住她一个翻滚稳稳的落在地面。

“好！”众人反应过来，不由拍手叫好。没想到这个六七岁的小孩子居然还有这样的好身手，如不然阮林就要跌在地上，那滋味也不好受。

苏立生看没事了，也擦了一把冷汗，阮玉成还在铺子里呢。如果眼皮底下他闺女出了事，不知道怎么交代呢！

他立即转身向呼救的少年道谢，向跟来的力工们道谢，邀请他们回店铺里喝上一碗茶水。顺手交代窦天角、窦天亢，“日后，你们起来就给这冰破了，挑水的事情就不要让姑娘们做了。”

“是！”窦天角、窦天亢应声道。他们也挺愧疚的，没想到会发生这样的事情。以后码头店铺正常营业后，苏立生和陈婶子就撤退了。由他们俩和窦月梅三人带队负责经营津渭码头的铺子。有事情解决不了，董季坤会照料到的。

冰面上的木桶，有人过来用绳索结了套子给拉回来。窦天角用木桶磕碎冰面，拎一桶水送回布艺铺子，又给水缸挑满水。

阮清和和杏儿一起扶着阮林回布艺店里换衣服。看几人狼狈的样子吓了陈婶子一大跳，连忙给炕下又加了火，把阮林脱了湿衣服塞进被窝，厨房烧了大锅的水，给阮林洗浴，熬了姜汤让她喝下。

直到看见她额头冒出汗来，几人才松口气。

听说见义勇为的少年还在食为天，阮清陪了阮林一起去给恩人道谢。食为天铺子的一进院子里，阮玉成、苏立生和三四人在小厅里闲聊。

阮玉成很是感谢少年，听说他跟着家人跑商，刚好行船在这里歇脚用饭遇到的。

阮玉成立即请一行四人进店，上了一壶菊花茶招待客人。阮林进来感谢恩人。

那个阳光少年很爽朗的笑了，“这没啥就好！以后姑娘小心些。”他上来一把搂住阮清的脖子，“小弟好身手啊！以后哥哥有空找你玩成不？”

阮玉成和旁边几人脸色微变。

“好啊！不过我也是跟家人出来玩的，过些日子就离开了！”阮清也是乐呵呵的，正在换牙的她缺了一个大门牙，说话就漏风，配着黑黎黎的皮肤，笑起来更是寒颤。虽然这半年来长高了不少，比起同龄人仍是显得矮些。她仿佛穿了男孩子衣服就真是把自己当男孩子了。

“这样啊！我也是诶！我叫。。。宇宸，小弟的名字呢？以后有机会再见面一起玩啊？”

“于诚？我叫阮清。”阮清大方的说。“这是我姐，阮林！今日多亏了你了，谢谢啊！”

两少年仿佛自来熟一样，几句话就热络起来。

“宇宸，我们该出发了！不要打搅店家了。”旁边一位严肃的男人说。

“好的！王叔。老板，您们家的咸粥真是好喝啊！我能带些走吗？”少年满脸希翼。

阮林在旁边连忙接话道，“可以！可以！我给你们装些带着。”她快步到厨房，找到一个干净的罐子，给盛了一罐子，大约四五碗的样子，用棉垫包好，送出来，旁边一位瘦脸男人接过去，“谢谢姑娘！”

苏立生又准备了几块竹简工艺品，竹雕笔筒，包了一包菊花茶，一包刚出锅的馅饼给几人带上。

直到目送几人上船出航，一行人才返回店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