殷红的血晕染在泥水里，男人好似怕脏了脚，向旁边挪了挪。“死了也干净！”继而转身，一头扎入茫茫雨雾中。

“没救了。”春草奶奶眼圈通红叹了口气。

“咱们把她埋了吧，那几个人天刚亮时就走了。”

谢瘸子面色暗沉，指了指不远处昨天女人住的地窝子。

“她不想在那呆着，把她埋在咱们住的地窝子里。”

吴氏理了理女人凌乱的头发，找出一身自己的干净的衣裳给女人换上。

叶子呆呆的站在雨里，她第一次感受到这个世界深深的恶意。

初来乍到就面对那几个人渣时，她没有怕，水灾时候死里逃生她也没有怕，逃荒路上艰难险阻她仍没有怕...

可是，看着那躺在地上死不瞑目的女人，她怕了，她怕这个不把女人当人的世道。

“媳妇别怕。”心头发寒的叶子手心蓦然一暖，回头正对上豆子亮晶晶的眼睛。

“你个小屁孩，懂什么呀！”

“我懂，那个男人不要他媳妇了，他媳妇就死了，你是我媳妇，我护着你，你就不会死了。”

豆子掰着肉嘟嘟的指头一条条数。

“好，我等着豆子护着我！”

叶子笑着揉了揉他的头，遍布满阴霾的心头有缕缕阳光闪过，这个没有任何法律保护的地方是可恶，但这里还有吴氏、豆子这样关心自己的人，就算为了他们，她爬也要爬过这段逃荒路。

埋葬了女人过后，一行人冒雨上路，昨天还守村口的壮丁，今天一个个都在田间转来转去，唉声叹气，直言再这么下下去，他们也要去逃荒了。

这样又走数日，起初叶子带着豆子每天还能摘一些野菜，除了当天吃的，剩下的全都用开水烫一下，晚上在篝火上面架着铁锅烘干。

因脚整日泡在泥水里，天气又冷，脚先是长冻疮继而冻疮冒出黄水腐烂，一块块肉冻得坏死...

叶子担心继续下去脚就废了，一狠心将家里的那块小油布剪成几块，赶路的时候就把脚包上，权当简易雨靴。

再撕一件衣裳，用布条把小腿一圈一圈缠起来当做绑腿，别小瞧这小小布条，可是红军两万五千里长征的法宝，虽然看着比较LOW，但谁用谁知道。

这败家行为自然招来谢瘸子一顿臭骂，叶子左耳朵进右耳朵出压根不鸟他，几天过后，村里人纷纷换上了叶子装备。

随着逃荒的日子越来越久，本来随处可见的野菜也变得抢手起来，越来越多的流民加入挖野菜大军，官道两旁从以前的一片苍翠化作满目苍凉。

人们只好趁着歇息的时候去更远的地方，试图能找一些果腹的东西。

叶子一行人手里的存粮也快空了，从原本的一天两餐减到一天一餐，每天早上出发前一个窝窝头，这还是壮劳力的伙食，女人只有半个，孩子老人小半个。

豆子有气无力的坐在箩筐里，本来亮晶晶的大眼睛深深凹陷，胖嘟嘟的脸颊跟漏了气的气球似得瘪下去，叶子摸摸他的头。

“再忍忍，一会儿给你找吃的去。”

“媳妇我不饿，我和你一起找，找到了给你吃，我坐在箩筐里不用走路，你还要走路哩。”

豆子挥了挥拳头，原本藕节似得小胳膊瘦的皮包骨头，看不出颜色的红棉袄空荡荡挂在上面。

见前面的人停下来，叶子一行人也找个干一点的地方落脚。

“婶子喝点水。”叶子用身体挡一下，把一个瓦罐递给吴氏。

吴氏喝了一口，神色微变，冲着叶子点了点头，“你也多喝一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