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都是老婆子的错,都是老婆子不好,当初要不是老婆子撺掇着小姐南下,小姐也不会遭这么大的罪。
老婆子对不住夫人和太夫人的托付,老婆子罪该万死啊!”
看着自己从小照顾的小人儿这般狼狈的在棺木里求生,吴妈妈激动之下捶胸顿足,懊恼不已,竟是一副要以死谢罪的模样。
最后还是韩书娴赶紧出声,拦住了她。
当初她们这一行人南下金陵投亲,虽说是吴妈妈出的主意,但也是被三叔三婶给逼到绝境的无奈之举。
“吴妈妈,一切都是天意,怪不得旁人。我命里当有此劫。不过既然天不亡我,可见我是有后福之人。大难不死,定不当辜负天意。以后我还有很多事情要做,少不得要吴妈妈在身边帮衬,吴妈妈还要爱惜自己。”
韩书娴的这番话,看似简单却也十分耐人寻味。不过是眼下只有程大夫和吴妈妈听出了些端倪来。
程大夫再次警觉的看向了那个也才十岁大的小姑娘,心里犹疑难道真有人能早慧真能至此吗?他总觉得似是有哪里不对劲,便偷偷打量起身边吴妈妈的反映。
吴妈妈这会儿自然也察觉到了韩书娴的异样,但眼前的小人儿的确是她一手带大的小姐不假。所以吴妈妈只犹疑了片刻,便以为是经历了生死后,自家小姐突然已经长大懂事了,眼里只剩下一片疼惜。
想到此番虽然逃了出来,可小姐以后的路也不好走,身边还没什么亲人支撑,吴妈妈狠狠擦了把脸上的泪,然后咬着牙说道:
“小姐放心,老奴以后一定会守好了小姐,就算拼了这条老命绝不会再让小姐落入这样的险境了。”
一直暗中观察吴妈妈的程大夫,见吴妈妈对韩书娴的聪慧并未表现出什么异样来,似乎韩书娴从来都是这般,心里才稍稍放下了些犹疑,然后打断她们二人道:
“韩家丫头,这荒郊野岭不是说话的地方。你那舅母阮氏心性狡诈,白天吴妈妈拿着小花身契闹去官府的事情难说没有惹她生疑,咱们还是赶紧先离开这里的好。”
韩书娴听到程大夫说,吴妈妈带了小花的身契去官府告她小舅母,惊讶的立刻抬起眼睛看向了吴妈妈和小花,见她二人点了点头,韩书娴的脸色就阴沉了下来。
这事情的缘由不难推测,定是她“死”后小舅母心有不甘又把主意打到了小花身上,虽说小花模样长得一般,但只要能卖出银子的小舅母都不会放过,所以对此她早有安排。
只是没想到,吴妈妈都已经带了小花的身契去领人,小舅母竟还能扣着不放,最后还闹到惊动了官府的地步了。
韩书娴沉默了片刻,似是在思量权衡着什么,不过很快她脸上就露出了坚毅的神色来,明显是拿定了主意。
“金陵水深,多留一刻就会多一刻的变数。既然此事已经闹大,娴儿觉得我们还是尽早离开为妙。”
韩书娴的话程大夫颇为赞同:
“小丫头,你顾虑的是,老夫也觉得别看那对畜生现在落魄的很,但能从余府那样逆天的大案中全身而退,怕他们背后还不知道藏着些什么呢。
正所谓强龙不压地头蛇,更何况你们现在势单力薄,着实不当去惹这样的麻烦。
以老夫所见,你们可先去我家暂避风头,待一切平静后,再寻其他出路。”
吴妈妈这端正犯愁她们后面该何去何从呢,听得程大夫的提议,心下一喜,立刻就点头道:
“如此就劳烦程大夫了,大恩大德日后我们定当回报。”
熟料吴妈妈的话才刚说完,就被韩书娴给否定了。
“不可,我们不能再在金陵耽搁下去了,现在要连夜北上才是。”
“连夜北上?!”
她的话说的吴妈妈心头一惊:
“小姐想要北上去哪里?难不成是要回京城去吗?!小姐就万万不可啊!京城现在没有我们的容身之地了,我们可不能才出狼穴又入虎窝呀。”
韩书娴的这个主意,明显程大夫也是不赞同的,正在不住的对她摇头。
但此刻她却异常鉴定,竟在小花的搀扶下走到吴妈妈跟前,拉着吴妈妈的手,认真的说道:
“吴妈妈你放心,娴儿知道自己在做什么。京城的国公府也不是什么虎穴。那里是娴儿爹娘的家,也当是娴儿的家。
那里有坏人,也有好人,更有娴儿的亲人。娴儿应当回去拿回属于娴儿的一切,还有属于娴儿哥哥的一切。”
“你哥哥?...”
吴妈妈听小姐提起哥哥来,一时间就沉默了,眼神复杂,心绪难宁。
原来当年的那些事情,小姐都还记得啊。她还只当小姐年纪小,早就都忘了呢。
当年国公爷求娶夫人后恩爱异常,日子过得十分甜美,只可惜夫人身子骨不是很好,嫁入国公府几年都无所出。
那时国公府太夫人对夫人已经很是不满了,为夫人无所出得事情更是明里暗里给夫人下了不小的绊子。
最后逼得夫人万般无奈,只得接受了太夫人给国公爷选的一门妾先纳了进来。
那妾室也算是有本事的,进门一年就生下了国公爷的庶长子。太夫人对此十分高兴,似是为了专门给夫人添堵,竟还专门把那孩子抱去了自己院子里抚养。
只不过世事难料,五年后的一个元宵夜里,老夫人身边的大丫鬟去给那侍妾送老夫人的赏赐时,不想竟正撞破了那妾同自家表哥的奸情。
后来一查之下才知,那妾同自己的表哥原就是青梅竹马的一对儿,那妾的爹也曾放言说是要把女儿许配给人家。
只不过后来太夫人给国公爷纳妾,想要选一个身家清白,样貌和才情俱佳的女子来同夫人抗衡,所以许下了丰厚的聘礼。
那侍妾的爹为了银子,便翻脸不认账,硬生生把自己女儿抬进了国公府,这才有了后来的事情。
不过不管事情缘由如何,终究成了国公府的一段丑闻,太夫人处置了那妾后,连带着对那妾留下的这个庶子也犯了难。
终究是心里膈应,怀疑他也不是国公府的种,便把那他远远的送了出去。
国公爷因对那妾原本就没什么情谊,又碰上了这档子事,对太夫人的处置便也没干预,自此后那孩子就没再回过国公府了。
小姐幼时的确见过那位小公子,也曾同那位小公子兄妹相称过一段时间。
可那都是多少年前的事情了,小姐今日若不提起,吴妈妈打算当就没发生过呢。
所以她有些为难又尴尬的看着自家小姐那双湿漉漉的单纯的大眼睛,不知当如何解释:
“小姐,你那哥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