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贵妃说话的时候，手握帕子，轻掩下巴，却无法遮挡眸中的狠毒劲。

她是个精于算计的女人，知道如何避重就轻的说话，怎么表述会得到自己想要的结果。

这个男人，是自己的丈夫，而她心中琢磨枕边的男人不下万遍，只因她这一生遇见他，能给予的只有战战兢兢如履薄冰而非淡云流水的安宁一生。

“你呀……朕刚刚封她清平郡主，回头你便要屈打成招，那朕的圣旨还不如个摆设呢……任性起来简直不知道天高地厚，她是朕的一枚棋，关键时候可救你和阑逸的命……”

皇上闭上眼睛，他喜欢安分守己的女人，或许自己真的老了，竟然期望妻妾一体，家和万事兴、父慈子孝的现世幸福……

但他不得不未雨绸缪，自古皇权多屠戮，从来兄弟自残杀，兵不血刃只是皇位更迭最好的方式，他能做的就是用一个父亲的能力保证自己孩子的平安，之前他从未怀疑过自己的实力，可是，今天晚上城府深沉的夜清殇、虚与委蛇的皇后、甚至滴水不漏的小惜……除了玉氏，元氏似乎也卷进了储位争夺，这一切，让他深深的恐惧，不得不妥协。

“臣妾就是这样的性子，脾气不好，性格骄傲，你不喜欢去找你的皇后啊”

高贵妃眉目顾盼生欢，一双玉臂环住了皇上的脖颈，趴在他耳畔嗔道。

皇上在高贵妃额头轻轻点了下，他就吃高贵妃这套欲拒还迎“小性……皇后不是等闲之人，她是朕的发妻，一国之母，宠妃，重皇后是礼制，也是修身养心的方式。若她说没有的事，定是没有无疑。”

皇上的眼神有些飘忽，他永远记得那年初见刘娥，玉府桃梨花正盛，她手握梨花一束，见有人来，袜刬金钗溜，和羞走，倚门回首，却把梨花嗅。

“那臣妾就是皇上随意敷衍、无关紧要之人吗？果然应了那句衣不如新人不如故”

高贵妃搂的皇上更紧，她知道自己一生的富贵荣华、权位尊崇，都来源于眼前的男子。

“你是朕的宠妃，她是皇后，她有她的地位和尊荣，你有朕的宠爱和隆恩，还有什么不满意的。”

“臣妾是该感恩戴德，只是咱们的阑逸，少年聪慧，敏而好学，岂是能耽误的？”

“阑逸丰神俊秀，不适合做君王，比起他，太子内圣外王，更合适继承大统。朕不想我们的孩子走朕的老路。”皇上说完，眼眸轻阖，有时候他真的想看看自己身后会是什么样子。

却没有注意到高贵妃眸中闪过的一丝恨意，隐隐藏着些许杀气。

她不喜欢这样的感觉，明明允诺过自己，把皇位给自己的儿子，现在说变就变，心中显然没有她和阑逸，同样是你的孩子，你竟然这样不公允，待我母子薄情至斯。

“皇上，朝臣都已经公然大议国本了，就算我们不争不抢，皇后母子断然不会放过臣妾和阑逸，再则，阑逸也是您的孩子，你不能不为我们母子考虑。”

“朕还活着，你哭什么劲，兰儿，若是朕允你所求，则取乱之本，太子并不是你可以动的。”皇上轻轻合了眼睛，缓缓拍着她的背，肤若凝脂，曲线唯美，腰肢柔软，完全不是中年女子，心中不免有些感叹“如果朕废了太子，你和阑逸，日后断然会杀了太子和皇后。朕知道你的手段和心机，却依然爱你如初，你我夫妻多年不易，望你珍之重之。”

“皇上，臣妾方才不过是说笑而已，你又不是不知道臣妾走路蚂蚁都不敢踩。”

“呵呵……呵呵……”皇上脸上浅笑，瞬间淡了下去：蚂蚁不敢踩的人，不见得就是良善之辈，一个人的慈悲之心，只有在逆境和落魄时，最可信，在繁华巅峰时看到的永远只有她的虚假和伪善。金刚尚有怒目之时，何况一个将内心永远隐藏在黑暗中的人，她心中压抑了什么，没有拿出来谁都不敢妄自猜测。

高贵妃合上眼，披香殿内，香气缭绕，皇上转身覆上她的身体……

烟横庭竹，月斜回廊，鸡鸣头遍，夜短情长。

昼暖知夜寒便是她此刻的心情。

冲虚道门

“婆婆，我们回来了”小惜推开虚掩的道门。

“小惜……小惜，来陪我玩……”小惜刚刚进了无尘院，无双一身白衣突然串了出来，吓得小惜一跳，她还是不适应无双的突然出现。

“呵呵呵……”只能呵呵笑以掩饰内心的惊诧“小惜一会陪无双，你是一直在等我吗？”

“是啊，小惜走了，无双就一直在等你。你回来小惜就很开心”无双食指习惯性的斗在一次，略微期待。

“无双乖……”

“东西可曾送到。”老妪接过元晔递上来的玉佩道，不经意瞥见小惜手中握着的田黄手串“这个东西，可是他给你的？”

“婆婆你认识啊……”

“是啊是啊，娘亲你认识他啊，他是谁？”

“可不就是，皇上看小惜可爱，所以把田黄手串赐给了小惜，并且封小惜做了清平郡主。”元晔说，某种无限钦羡且酸溜溜的道“这个世界果然是看脸的，男人的想法都一样，长得好看待遇就是不一样啊……”

老妪被元晔的话逗得“噗呲”笑了出来“这猴儿，还吃醋上了”

“可不就是，元晔姐姐沉鱼落雁闭月羞花、貌比潘安，气死貂蝉，可是皇上愣是不赏不罚把她给略了”

小惜浅笑，元晔这醋吃的莫名其妙。

“不罚，就是最大的恩赏，你还小不懂君心难测，看不透权谋之术，她能平安归来，只因自己累世公卿的姓氏，”小惜搀着老妪在园中花架的廊下坐定，元晔忍不住摸了摸自己发冷的脖颈，无双缠着她玩剪刀石头布。

“而这枚手串的来历，你可知道？”老妪说道，小惜摇摇头“愿闻其详”

“这枚手串，是先太子旧物，也就是当今皇上的哥哥。他的意思我懂了，他是在警告我，也是在威胁我……你们回去睡吧……”老妪淡淡的说着，神情中怅然无助，

不知道为什么，小惜竟然觉得有些心酸，突然想起了自己的娘亲

“婆婆，你不喜欢的话，小惜不要就好”

“不用，御赐之物，随意舍弃肇祸之始，他既然赐了你，定然有缘故，你且收好。”老妪摇了摇手，看着小惜和

元晔拉着小惜回去了寝室，一路上元晔一直在讲皇宫如何的巍峨、地面都明亮的像镜子。

小惜隐约觉得，自己卷入一场莫名的权谋之中“元晔，你可知道废太子的事情……”

“不知道，那时候我还小，只是听父亲提起，废太子是因为一个女人被废的，红颜惑水挡不住啊……”

红颜祸水一出口，小惜竟然想到了夜清殇俊逸的脸庞，帅气坚毅，还有那微微冰凉的薄唇，一直萦绕脑海之中挥之不去“小惜不喜欢你这样说，但是认同你的思索方式，如果说红颜祸水，那么前朝又是如何灭的呢？天下又是如何乱的呢？难道都是女人的错，不过是男人无能找不出合理理由，所以随便给女人扣了个帽子而已。从来明主不怕江山多娇、英雄折腰，只有昏君、庸臣才会怕什么魅惑主上，红颜祸国，如果一个男人因为一个女人放弃自己，他便不是一个人格完整的人，更不配君临天下，顶多算一个多情公子痴情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