贾琏这厢一路无事,因着没有宝玉同行,脚程上便快了些,第三日傍晚时,便到了京都城外。贾琏派了个常随先前去府里报信,自己和一众人等缓缓进了城门。
那常随一溜烟地回了荣国府,只是回报二爷回来了,也没说是琏二爷还是宝二爷,众人皆以为是他二人一同回来了。有想讨赏的,便去了二门上告诉了相熟的婆子,让婆子进去给老太太太太报信,也好赚几个钱。
贾政此时正在梦坡斋和众清客相公们闲谈,闻听跟着贾琏出门的常随回来报信,便让人把那常随叫了进来。那常随进了书房门,跪在地上给贾政磕了个头,说:“请二老爷安。我们二爷让我先回来报个信儿,二爷他们这会子估摸着已经进了城门了。”贾政听了,连忙起身,吩咐人去大门候。只吩咐说:宝玉回来先不必进去,到梦坡斋来有话问他。
那下人应了,去到大门处,恰好贾琏自外下马进来。那下人见了贾琏,忙着行礼问安,口里说着:“请琏二爷安。我们二老爷请宝二爷去梦坡斋小书房说话,不知他现在何处?”贾琏苦笑,挥了挥手:“宝玉没跟着回来。你且下去吧,我自去和二叔说。”说完径直去了梦坡斋,只留下那下人在原处发呆。
贾琏到了梦坡斋,让门口的小厮进去通禀。小厮进去没一会儿,就听见里面贾政怒骂道:“这个孽畜,如今是请不动了他!”又听到里面清客相公的劝慰之声。贾琏站在门外,也不敢动,只低着头在外面等着。等了一会儿,方听见贾政说道:“琏儿,你进来。”
贾琏也不等门口小厮打帘子,自掀帘子进来,跪下来给贾政磕了个头,说道:“给二叔请安。宝兄弟没跟着回来。贾政听闻一惊,一个茶盅没拿稳滚在了地上,泼了一身的热茶水和茶叶沫子,他却恍若不觉,双眼发红,只死死盯着贾琏,急急问道:“宝玉他可是出了什么事情?”
贾琏见状,忙说:“二叔莫要着急,宝玉留在了保定府随赵先生读书,这是他托我带回来的信。二叔只管放心,侄儿虽糊涂,断不敢扔下宝兄弟不管。侄儿也见了那赵先生,才学人品都是不错,侄儿才放心让宝兄弟在他家里住下,现如今留着茗烟在身边伺候。侄儿怕宝兄弟费用上不够,又把老太太给的三百两银票给了宝兄弟。又嘱咐他十天写一封信回来。”说完从怀中掏出一封信,交与贾政。贾政一把抢过信来,打开仔细读了,这才放下心来,继而又怒道:“这个孽畜,何时学会了自作主张!”说罢,一甩袖子,径直出了梦坡斋,往二门里去了。
贾琏起身,心里发苦:二叔这里算是没什么事情了。里面还有个老太太不知道如何交代。贾琏摇摇头,想着还是先回家梳洗了再说罢。
回至房中.正值凤姐刚要去贾母处伺候。见贾琏远路归来,少不得命人打水,亲自伺候了贾琏更衣梳洗,边收拾贾琏换下来的衣服,边问道:“一会子你是在家吃,还是在外面吃?”贾琏愁道:“我看今儿晚上饭是没得吃了,板子倒是有一顿。”凤姐唬了一跳,忙问道:“出了何事?”
贾琏便将宝玉之事说与了凤姐,又说道:“奶奶救一救你家二爷,可不能眼睁睁看着你家二爷挨板子。”说罢便与凤姐儿作了一个揖。凤姐笑道:“我若是帮你了,你拿什么谢我?”贾琏见凤姐应下,一手将凤姐揽在怀里,在她耳边低声说了几句。凤姐脸一红,推开贾琏,啐道:“没个正经,谁和你说这个。”贾琏嬉笑,说:“怎么没个正经,这是天底下最正经不过的事了。”说完又斜眼笑着睨了凤姐一眼。
凤姐被他臊的不行,忙唤丫头进来伺候。平儿与众丫鬟进来参拜毕,献茶。贾琏才又问凤姐别后家中的诸事,又谢凤姐的操持劳碌。
正说话间,只听见外面一个小丫头说:“二奶奶,鸳鸯姐姐来了。”凤姐听了,忙吩咐:“快请她进来。”一边又和贾琏说:“看样子是老太太那边知道了,正发作呢。”一边起身迎了出去。
鸳鸯刚至堂屋中,见凤姐从里间迎出来,上前行了礼,说:“二爷可在家呢?老太太请他过去说话。”凤姐挽住鸳鸯的胳膊,笑着说:“刚回来,正说要过去呢。老太太那边可是有什么事,还让你专门跑一趟。”鸳鸯看看四下里无人,悄悄说:“宝二爷没跟着琏二爷回来,老太太恼了,你们得想个法儿哄哄老太太。”
凤姐拍了拍鸳鸯的手,叹道:“我们刚还说这事呢。老太太疼宝玉跟眼珠子似的,哪能放心把他一个人扔在保定。”又问:“二老爷和二太太怎么说的?”鸳鸯说:“二老爷和二太太这会子都在老太太房里。二太太只是哭,倒也没说什么。二老爷一直劝老太太,说:宝二爷如今知道上进了,这是好事。更何况那赵先生文章经济高出人上,人品也是一等一的,宝玉如今在他身边随他读书,想来不会有什么事。宝二爷如今大了,也该是出去历练历练,领悟些世道人情。”
凤姐听了,思忖着贾政的话,看来二老爷倒觉得这件事可行。笑着说道:“鸳鸯姐姐,你先回去罢,我和二爷这就过去。”鸳鸯见她心中有底,也不多说,屈膝行礼,转身回了贾母院子。
凤姐进了屋,贾琏忙近身过来,问道:“她怎么说的?”
凤姐笑道:“你把心放在肚子里罢。二老爷在老太太屋里呢。听鸳鸯的意思,二老爷倒是觉得宝玉留在保定是件好事。”贾琏放下心来,与凤姐一同往贾母那里去。
刚出了院子门,贾琏忽想来宝玉写给贾母和王夫人的信没带着,又转身回去拿。凤姐笑道:“这丢三落四的,先别着急走呢,看看还有什么落下的没有。”又问:“除了信,宝玉还有什么要捎给老太太太太的?他出趟门子不容易,凭他那性子,该是还有什么罢。”
贾琏忙道:“是给老太太太太还有姑娘们带了不少东西呢。”“平儿,你去都收拾了,叫几个婆子抬了,跟着一起去老太太那里。”凤姐吩咐平儿。
平儿应下,自去收拾了。
贾琏笑道:“还是二奶奶想的周到。老太太和太太若是看了宝玉捎回来的东西,这怒气兴许就消减了。”凤姐笑着啐道:“你就哄我吧。谁不知道你似的,但凡你记得我一点儿好,就不会在外面招三惹四的。”贾琏连着作揖说着好话儿,哄着凤姐去了贾母院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