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宁妃接了小桂子送来的消息,自是喜出望外,从银钱笸箩里抓了一把子新铸的金瓜子赏了小桂子,笑道:“多谢你来告诉本宫,这些你拿去打酒喝。”小桂子虽知道此次过来定是有赏钱的,却没想到周宁妃如此大方,忙弯腰上前领了赏,又连接着谢恩,才要告辞出去。
周宁妃身边的大宫女青儿笑道:“我送桂公公出去。”边说边让着小桂子。二人出了正殿,青儿从袖带中掏出一个打赏用的荷包来,递到小桂子手中,悄声说道:“娘娘也知道你们师傅徒弟的那回子事儿,这个是专门赏你的。”小桂子接了荷包,捏了捏,硬邦邦的有五六个,心下暗喜,口中说道:“多谢娘娘体恤。”
青儿闻言,笑道:“娘娘一向体恤下人,日后你来的多了,自会知道。”小桂子连连称是。青儿把小桂子送至宫门口,方转身回去。
待周弘过来时,周宁妃早已梳洗一新,穿了件鹅黄色绵纱袄子,系了条牙色裙子,一头乌鸦鸦的秀发绾成朝云近香髻,只插了三两根金掐丝镶嵌珍珠簪子,簪首作三重六瓣累丝花叶形,合抱珍珠一颗,珠子如拇指肚大小,在烛光下,闪着莹莹的光泽。周弘见了,忍不住赞到:“这几颗珠子倒是不错。”
周宁妃抿着嘴角笑着,睨了周弘一眼,娇嗔道:“圣人这是变着法儿夸自个吗?”周弘一怔,疑惑地看向周宁妃。周宁妃见周弘一脸的不解,更是展颜一笑,说道:“今年春天圣人赏了臣妾父亲一匣子珠子,臣妾的母亲舍不得用,就让人把珠子给我送进来,臣妾让内务府镶了这几只簪子。”周弘听了,哈哈大笑,说道:“很好,很好。以后朕就直接赏你,也省的兜这个圈子里。”
正说话间,青儿端着一个黑漆海棠托盘进来,托盘上放着一小碗,一阵肉香从碗中溢出,引得人垂涎欲滴。周弘奇道:“这是什么?”周宁妃杏眸含笑,回道:“臣妾的药,当归生姜羊肉汤。”周弘笑道:“你这药倒是不错。”周宁妃也跟着笑起来,说道:“这个方子还是从贤德妃处得来的。”
周弘“哦”了一声,周宁妃继续说着:“前些日子臣妾去给皇后问安,出来时腹中疼痛难忍,正巧遇到贤德妃,她帮着青儿把臣妾送回宫来,得知臣妾这个病的缘由,就告诉了这个方子,说是食补的。我也觉得比那苦药汤子要好上些,就问了前来诊脉的太医,太医也说是个好药膳方子,臣妾就隔个三几天便吃上一回。”原来,周宁妃自落水后,寒气入体,每次小日子时便会腹中疼痛,严重时会因此晕厥过去,每每甚是痛楚,很是为此吃了不少的汤药,却因着她怕苦,不肯长久地喝药,便好好坏坏反复不断。
周弘笑道:“既这样,你就吃上一阵子,若能除了根最好不过。”周宁妃一面笑着说:“哪里能除了根子,只要每次不疼了,我就念阿弥陀佛了。”一面接了碗,慢慢吃起来。
周弘就喜她这份随意,一面看着她吃,一面接着跟她闲话,这一夜也是温柔缱绻......
翌日一早,王夫人梳洗过后,带着丫鬟婆子出门蹬车往清虚观去找张道士算出门的日子。贾母闲坐在屋内,想起昨日阖家团圆,只是少了宝玉,心下就有了个想头,吩咐人去请贾政过来。
贾政不知贾母何事,匆匆忙忙赶了过来,进了屋,问了安,贾政问道:“不知母亲唤儿子前来有何吩咐?”贾母让他坐下说话,说道:“你这一去就是三几年的,我想着是不是把宝玉接回来,你们父子也见上一见,让他送一送你?”
贾政听了,沉思一回,摇头道:“这派人送信去,一去一回的,少不得要七八天的日子,宝玉回来后过不了三几天我就要启程,不见也罢了。更何况他回来少不得要住上些日子母亲才肯放他走,这来来回回,就得耽误一个月的功夫。如今我看他学业上更加精进了,没得再误了学业。”
贾母知他对宝玉的学业甚是看重,且他父子经常书信往来,对宝玉的境况更是清楚,便也作罢了,打发了贾政出去会客自是不提。
且说王夫人一行人行至清虚观山门处,下了车,正待往里走,见一小道士迎面走出来。周瑞家的忙叫住了他,说道:“道童,你家张老神仙可在观中?”那小道士也见过周瑞家的三两次,知他是贾府的仆妇,忙施礼回道:“无量天尊!师祖正在观中,还请夫人往偏殿歇上一歇,我就去回禀了师祖。”说罢,将王夫人一行人让进第二间院子中待客的偏殿,才去找张道士。
不一时,张道士便赶了过来,见到王夫人,忙问了个讯,王夫人也起身回了礼,二人坐定,张道士笑道:“二夫人许久没来小观了,不知这次来是有何吩咐?”王夫人笑道:“老神仙,我们哪里值得上说‘吩咐’二字。实是有事来麻烦您老来了。”
张道士笑道:“可是要给政老爷算个出门的日子?”王夫人大奇,说道:“您可真是老神仙,这都能掐算的出来!”张道士呵呵大笑,说道:“哪里是掐算出来的,我昨日进宫给老圣人说经,听了这么一耳朵,回来后就琢磨着你家老太太定会来找我要个日子的。我今日一早便排了政老爷的八字,选出了个吉日,正要派人给你们送去,你就来了。”说罢,便吩咐人把日子贴儿送进来。
王夫人笑道:“承蒙您老人家惦记着。”一时有小道士拿了一个茶盘,搭着大红蟒缎经袱子,托出日子贴儿并一个平安符出来。王夫人从托盘里拣了日子贴儿,打开一看,见上面写着几个大字:八月二十日,宜出行。下面又有一些小字,写的是八字五行生克之理。王夫人也看不懂,见日子选出来,也没理会那些,合了帖子交给了一旁伺候的周瑞家的。
张道士又指了指托盘中的那些平安符,笑道:“政老爷头一次出门,我特意制了平安符,现如今在佛前镇着,政老爷走之前再让人来取就是了。这个平安符是给宝哥儿的,我前段日子听说他在保定读书,特特也给他制了一个,已经在佛前镇了七七四十九日,想着就着送日子贴儿一起送过去,正巧二太太来了,就一并带回去吧。”又说:“四月里我在好几处看见宝哥儿写的字,作的诗,都好的了不得,依小道看来,宝哥儿将来也是个有出息的。”
王夫人前面听张道士说给贾政和宝玉特特制了平安符来,甚是感念张道士想的周到。后面又听见张道士夸赞宝玉,更是喜得眉开眼笑的。王夫人自然是谢了又谢,又在张道士的陪同下随喜了各殿,添了一百两银子的香油钱,才辞了张道士回府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