孟婷连忙叫停:“不用不用!咱们说清楚了就行。”
说完有些后悔,他要真是个计较的人,说这些都是白搭。但对方马上否定她的推测,打包票道“放心吧,我有恩必谢。”
又来了!怎么跟她一个德行?
孟婷暂且把这些争论放一边儿。实际上这些都是小事儿,重要的是现在这里黑漆漆一片,怎么说一个女生单独面对一个陌生男子的时候,该有的警惕还是要有。
既要做好人,也要有防备,于是把她的工具刀悄悄放在兜里,小心挪步向更深处试探。果真往前一点儿就是东湖的位置,只是积雪深厚,湖面已经被雪填得和地面一般平,看不出区别,而且白花花一片,根本没见着人,只能发问。
“你在哪儿呀?我怎么没找着你啊!”
“这儿呢,我都看见你了!”
孟婷顺着声音往下一瞧,我滴个天,像是一块奶油蛋糕里钻出一个圆滚滚的小田鼠,正摇摇晃晃向她昭显自己多happy。
当然,这是孟婷强行开启十级可爱滤镜之后的效果。
真实的画面惨不忍睹,乍一看就是一个脑袋在雪面上打转的动态图,孟婷差点儿被这种自带恐怖背景音乐的特效吓哭。不过她在差点儿嚎出猪叫声之前,又因为惊吓过度咽了回去。
尽管不愿意多往下看一眼,她还是强迫自己深吸了一口气,掏出原本放在工具包里做冰灯挂绳儿的细麻绳儿,晃了晃喊道:“你抓住绳子,我拉你上来。”
对方连忙应声:“好,谢了!”
孟婷给自己鼓了一口气把绳子甩下去:“给你——啊——”
“啊!”
孟婷的声音随着身体的失控拉起长音,随即听见男子也发出猪一样的惨叫。原来是她用力过猛,脚顺着湖口边随化随冻的暗冰一滑,自己也出溜下去。
永远不要嘲笑别人。
因为你的笑点很可能会“回报”到自己身上,或者自己很在意的人身上。
这是孟婷她妈告诫她多次的做人原则。
说这句话的场合无外乎是老妈仰天长啸、感慨孟婷太懒,不爱做家务的时候;
孟婷特馋,越吃嘴越壮的时候;
孟婷屁股大,越长越像她老姨的时候。
然后孟婷妈就会像做报告一样,苦口婆心声泪俱下地忏悔她万万不该笑话隔壁王嫂懒得出奇,床单儿半年不洗;
单位吴主任馋得离谱,骨头渣子也能唆咯一上午;
老姨家老妹儿屁股忒大,一个板凳都坐不下!
孟婷能把这段儿原封不动地背下来,再配上《武林外传》里佟湘玉的英文版开头:I'm wrong,I’m really wrong……简直完美!
然而,她该懒懒,该吃吃,虽说也想规划一下屁股的占地面积,奈何屁股的发展方向以及占地面积大小根本不听她指挥。
于是根本不把那些话放在心上,权当那是老妈专项打击她时故作深刻的套话儿。
但就在她“四蹄乱蹬”的一瞬间,她欲哭无泪悔不该刚才在心里又是说人家傻狍子,又是说人家脑子短路。
并非是这位雪地里的小田鼠蠢,是这地方本就危险。
可惜换位思考的话留着下回说吧。
想起刚才自己踩过的硬邦邦的东西和小田鼠的惨烈叫声,她十分同情小田鼠被她踩踏过的脑袋。
然而她现在更担心的是自己的脑袋,刚才还居高临下的,现在落得和他在一个坑儿里打转,还上来就给了他一脚,他不会一气之下撕了她吧?
……
“你真的是来帮忙的吗?”男子捂着头疼得嘶嘶哈哈,已经不怀疑从还没见面就开始坑他的“傻妞”的智商,而是开始怀疑她的动机。
孟婷已经是虎落平阳,却硬撑着“中干”之下的“外强”,刻意制造距离感,嚷嚷道:“要不然呢?不是为了帮你,我能这么惨吗?我一会儿还得去……”
说到一半儿她没了劲头,本来是想先吓唬住对方,但一只脚崴得厉害,只能扶着冷冰冰的土壁。再想到自己好不容易争取到的见偶像的机会,竟真懊悔得说不下去。
小松林里顿时又恢复了宁静,数月来积累的雪坑却冷得人要命。
“是我大意了,刚才不让你放绳子就好了。”那人竟先打破了沉默,但语气上不是自责,到像是在思考。
孟婷心头有愧,心想这人竟真的不怪她?
一时间放下了原来的防备,可脑袋却随之一耷泄了气,心想:“都说人之将死其言也善,难不成真的没救了?不行,我只差一点就能见到任逸飞了,绝对不能在这个时候掉链子!”
孟婷的求生欲忽然蹭蹭地窜起来,两手扒在土壁上做出小老虎要越过山林的气势:“我就不信两个大活人还能让……那啥憋死!”
说到一半儿她觉得这比喻不甚文雅,用家乡方言替换了一下又加了句解释:“我的意思是说,这都21世纪了,你别告诉我,你也忘带手机了?”
抱着最后一点希望,孟婷的眼睛向男子放出平平无奇2块钱一把但象征希望的小呲花儿。
她这才发现,月光下对方的脸不仅俊美,还颇有沉稳内敛之气。
可惜面对她“刺啦刺啦”放光的小呲花儿,对方只干脆地奉上五个大字:“落在车里了……”
于是小呲花就在还没“刺啦”完之前,“呼啦”一下,直接灭掉了。“我就知道……”孟婷囔囔道。
而后她开始后悔刚才为什么拿手机拍照片,拍就拍,拍完为什么不放兜里,而是放在工具袋上,放在工具袋上为什么不想起来,再放回兜里……
正无限死循环中,男子又吞吞吐吐地开口:“其实……还有一个办法。”
“什么办法?人工呼叫吗?”孟婷未经大脑过滤直接输出,毕竟这是此刻她唯一能想出的办法了。
“如果想让别人看见咱们现在这副狼狈样子,我早就喊人了。”
男子无奈却依旧保持着刚才的淡然平静:“现在以咱们俩单个人的身高,上去确实困难,但是如果一个人站在另一个人肩上,应该就能上去。”
孟婷顺着他的思路想想觉得有道理。但想起他迟疑的语气,不由地两眼再次放光。不过这次的光是害怕的光。
“你不会让我驮你上去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