罗梦苗问了两个在银行的同学，大概是因为他们都是刚出大学一年多的新人，对业务还不怎么晓得，一个只说隐约听过外汇交易，但具体什么他是不懂的，另一个更小白了，“啥外汇保证金交易？咱中国不是外汇管制的吗？还交易什么？”

挂了电话，罗梦苗撇撇嘴，看来是帮不了杜迦迦这忙的了，不管了，已经尽力了。

等九点钟时，她按习惯去罗老的房间，“爷爷，九点了，该吃药睡觉了。”那药是罗老每天要吃的温养气血药粉。

“嗯，”罗老摘下老花眼镜，搁下手中的报纸，“人年纪大了，这九点钟啊，还是一点睡意都没有。”

“闭目养神也好啊。”罗梦苗一边调药水一边缓声说。

“哈哈，”罗老笑着摇摇头，他喝下药水后，示意罗梦苗说，“来坐会，和爷爷聊聊天。”

他们聊了会天，然后不知怎么扯到杜迦迦身上去了。

罗老说：“那女娃子，看起来小，可感觉啊，和三十岁人差不多的成熟，人不可貌相。”

罗梦苗也有同感：“对啊，社会上的东西她懂得很多，可能比我还多呢。”她自己说着都觉得有点丧气。

他们讨论了会，都觉得可能是杜迦迦家里人的教育方法比较超前，所以才养出这么朵奇葩来。

罗梦苗想起刚才的事，好笑地说：“爷爷，你不知道，刚才啊，小迦迦还说要炒外汇呢。”

罗老听了也好笑，“小丫头胡闹。”

“可不是？她还让我帮忙问一下上海哪里有得炒……炒那个什么？外汇保证金交易。结果啊，我在银行的两个同学都不知道，也不知小迦迦是从哪里听来的。”

“喔？外汇什么交易？”罗老神色一动，“倒是相关文件上有涉及过，好像已经禁了。”

“禁了啊？”罗梦苗吃惊。

“去年吧，还没退休的事了，搞得乱七八糟的，人行叫停。”罗老其实也不太确定，毕竟都一年的事了，记错了也可能，于是又说：“反正爷爷一天到晚闲得慌，明天帮问问也行。”

“不用麻烦爷爷您了，我看啊，小迦迦毕竟还是个小学生，闹着玩的。”罗梦苗轻声说，心想这种小事，有必要麻烦老爷子吗？

罗老若有所思地说：“我主要是想看看，这个女娃儿在揣磨着什么，梦苗啊，俗话说，七岁看老，这小朋友让人好奇啊。”

罗梦苗想了想，点点头说：“就算换我的同事说要搞什么外汇保证金交易，我都会觉得他特潮流，这小迦迦吧，听她说才十二岁。”

罗老笑着颌首。

杜迦迦等罗梦苗的答复将近两天，等得心情很乱，你说这国内的外汇交易不可能没有啊，否则谁会记住个三六小高潮？要真没有，人们最多记得大波大浪，绝不会记什么小高潮的对不对？谁会记得50年代到80年代这几十年内有什么小高潮啊？还不因为那时国内铁定没有外汇交易？

可罗姐姐你怎么不给个答复呢？

正当杜迦迦觉得自己等得花儿都谢了的时候，罗梦苗终于来电话了。

“怎么样怎么样？罗姐姐，上海哪里有外汇保证金交易啊？”

电话那头的罗梦苗微微一笑，清咳一声说：“没想到啊小迦迦，你居然敢玩违禁的东西，真佩服你呀。”

吓！杜迦迦瞪大了眼，“罗姐姐，你说什么呀？迦迦我胆小，可别吓我。”

“我都打听了，人家说我们中国去年就禁了那什么保证金交易，你不知道吗？”

怎么会这样？杜迦迦呆住了。

其实中国确实在94年就叫停了外汇保证金交易，有一种偏激的说法是，国人天xing使然，西方国家的外汇保证金交易那是份合同，在中国大家都视之为赌局，西方国家的人用来对冲降低风险，中国呢就用来玩心跳。

90年代的中国外汇投资者，还不够成熟啊。一直到2006年，中国才变相地在外汇期货这块开放了外汇保证金交易。

这段历史对一般外汇分析师来说，是人所皆知的事，可杜迦迦嘛，说来惭愧得很，她只是个半桶水儿啊，前文说过好几回了。

“怎么会没有外汇交易呢？”杜迦迦不死心，小声地说。

“有啊，有外汇实盘交易。”

原来如此，杜迦迦只觉得自己那颗小心肝都要碎了。

呜呜呜，实盘交易有个毛用喔？一个月才差上几个百分点，本小妹妹想放大倍数啊亲！

电话那头的罗梦苗脸上没什么良心地挂满了微笑，呵呵，这小神童也该挫挫了，别老让人觉得智力上和她有很大差距，要不咱多受打击啊你说。

笑了好一会她才说：“小迦迦，你中午过不过来？一起吃饭吧。”

“吃饭啊？”杜迦迦有点没精打采的，也是，换了谁，眼见十拿九稳的一笔黄金白银在面前，却没法去拿，那滋味，唉。

“不过来啊，也行，”罗梦苗若无其事地说，“本来呢，还有个上海人行外管局的人来见我爷爷，人家官不大，可是管着，嗯，管着什么来着？我想想，反正跟外汇有关。”

杜迦迦一时没绕过弯弯来，外管局？虾米东西？

可罗梦苗说跟外汇有关，外管外管，莫非是……外汇管理局？

她心中燃起一线光明，“罗姐姐罗姐姐，我去，我去吃饭，你预我一份啊。”

罗梦苗微笑：“那你早点来，我们可不打算留那人吃饭。”

“我现在就去！”

“呵呵，别急，等一下车才去你家接你。”

杜迦迦到了罗书记家，大厅里正坐了个中年男子，三十来四十岁的样子，西装革履，拘束得很，手放膝盖上撑着，半个屁股坐着。罗梦苗正坐在沙发上自顾自看着杂志，罗家其他人都不在。

“罗姐姐，”杜迦迦进门叫了一声。

“来啦，”罗梦苗放下杂志，上前迎接她，两人扯了两句后，罗梦苗将杜迦迦带到沙发上，介绍那个中年男子。

“这位是杨科长，上海人行外管局的。”

那杨科长满面笑容：“呵呵，请多多指教。”

罗梦苗简单介绍一下杜迦迦：“我一个小姐妹，想学一点外汇知识。”

“你好杨科长，我叫杜迦迦。”

杨科长立刻又是一串好话丢过来。其实，他在人行当个科长，地位也不算太低，起码其他所有金融机构的一把手都对他笑脸相迎，属于那种不求人、只被人求的职位。不过现在，他可毫不介意放低身份，想想看，那罗老什么身份？那面子多大啊？所以就算是他家的孙女甚至孙女的小姐妹，也是不能得罪的。

谈了几句天后，杜迦迦有点迫不及待地把话题扯到外汇交易上去，她急啊，眼看就要竹篮打水一场空了是不是？说不定在这杨科长身上还有一线希望呢。

杨科长还以为这小姑娘真的想学什么外汇知识，虽然有点诧异她的年龄，还是认真解答：“是这样的，我国现有所有金融机构，都不获准开展外汇保证金交易，目前只有中国银行才开展有外汇实盘交易，这是种虚拟的不和国际接轨的……”

杜迦迦越听，那情绪就越低落，她知道实盘交易是一本一利，实打实的有多大本就赚亏相应的多大价差，只有保证金交易和其他衍生产品才能放大倍数，现在，连保证金交易都没有，那其他衍生产品更是想都不用想的了。

难道，咱就这么命苦？

罗梦苗在一旁翻着杂志，偶尔瞟瞟杜迦迦苦瓜般的小脸，不禁莞尔一笑。

杜迦迦有点垂头丧气地说：“杨科长，那个，在中国就没办法进行外汇保证金交易吗？”

杨科长摇着头：“基本上没这个可能，除非……”他顿了顿，杜迦迦一听就急着问：“除非什么？”

杨科长说：“除非去港澳地区开户，”杜迦迦立马垂下头，沮丧啊，“或者找外资银行开境外户。”杜迦迦马上又抬起了头。

“找外资银行帮忙？难吗？”她小心翼翼地问。

杨科长有点迟疑，“说难也难，说不难也容易，要看开什么户，开多少户。”

“就一个，我个人开，可以吗？”

杨科长看看杜迦迦的小身板，笑了，“未成年人恐怕开不了。”

“那，那，那，杨科长，我爸开户，行不？”杜迦迦急问。

“问题应该不大吧，真开？”

“真开！过三四天炒一波，行不？”

“应该可以，以前也有类似的情况，按理两天就成，一个银行户，一个交易户，也不用花什么费用，回头你们把外汇外钞转入就可以了。”

“呃，外汇外钞啊？”杜迦迦心虚了，咱还没有啊，“那个，我只有人民币。”

杨科长诧异地看她，他怎么觉得这事很古怪啊？按理说，一个省委大员的关系户，要办这种小事儿，该不会什么准备都没有吧？

场面一时间冷下来，杜迦迦忐忑不安地等杨科长接话，杨科长则在仔细分析其中是不是有什么不妥的地方。

他看两眼旁边的罗梦苗，这官几代没搭理他们，自顾自地看着杂志，他转回视线，心里盘算了会。

应该不会有什么妖蛾子的吧，在外资银行代开一个外汇户，不合外汇管制，可也谈不上违法乱纪，要想资产转移国外、洗钱什么的，一个外汇户也派不上大用场。

再说罗家的老爷子身份在那里，而且是退休干部，政治风波已经很难伤害到他了，人家本身也不会怎样出乱子了，更不会找他一个小小科长当冤大头是不是？

杨科长回过神来，笑问：“那小朋友，你家打算放多少钱去投资外汇市场啊？”

“五万多。”

杨科长心里更定了，五万多？毛都不是。“这么少？要说一般的外汇交易，你们这点钱是玩不了的，不过有些外资银行私下开盘，也有零散凑份的做法，可以只买八分一手甚至是三十六分一手的外汇份额，倒也不是不可以玩玩。好，这两天你把钱汇过来，再写个授权结汇的声明，我帮你转成mei元，mei元行不？”

授权结汇？不会给转不见吧？杜迦迦犹豫了一下，她不自觉地眼睛瞄瞄罗梦苗，只见罗梦苗轻轻地点了下头。

这可没什么好担心的，罗梦苗一点也不担心人行的小干部会坑自家的小姐妹，规矩总是有的，法律也不是看着玩的，敢坑钱，也不怕影响自己一辈子？

“mei元行，谢谢你啊杨叔叔，我这就写授权声明。”杜迦迦如是回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