后来过了好久,吃饱喝足后,祁易弦躺在方布上,闭着眼睛,慢慢的感受着草野的夜晚。
祁易弦闲聊似的问燕纯:“阿纯,你多大了?”
燕纯坐在公主身边守着,突然听见公主问他,他便回道:“十五了。”
祁易弦看着旁边这个秀气的少年,原来才十五岁啊,她又问:“那你几岁入的宫啊?”
燕纯有些腼腆,挠着脑袋不好意思的回道:“奴才九岁便入宫了。”
祁易弦又觉得有些心疼,这么小就入宫了:“谁送你入宫的?”
燕纯看着远方,思绪缥缈着回道:“奴才家里有个哥哥,还有一个弟弟一个妹妹。哥哥年纪大了,爹娘就把奴才送进了宫,得了十两银子,回去给哥哥娶媳妇去了。”
燕纯努了努嘴,满不在乎的说着最让自己心痛的事情。
祁易弦表出了怒意,这是什么事儿啊,摆明了欺负家里老二。她坐了起来问燕纯:
“你不恨他们吗?”
燕纯苦苦的笑了一下,满不在乎的说道:“这有什么好恨的呢,爹娘从小就不喜欢奴才,但是他们都很疼弟弟妹妹的,也很偏待奴才,可能是奴才长得不讨喜吧。”
“奴才不恨他们,奴才不在家里,他们看了也不恼,奴才见不着他们,也不难过。”
“奴才在龙渊殿当差,皇上见奴才小,一直叫奴才在殿内干打扫的活,无事便叫奴才在外面守着,不会冲撞了贵人,有周缇公公在,也不会有人欺负奴才。”
祁易弦听着确实是比在那个家好,这当爹娘的实在太偏心了,她像个听故事的孩子一样,她又问:
“你不后悔入了宫吗?”
燕纯向公主笑了笑,回道:“怎么会后悔呢,奴才见过了民间那凉薄的世间,在宫里活的这样好,就算以后一个人,也不后悔,毕竟走到最后都是要一个人的。”
燕纯的话让祁易弦深有感触,她默默的听着燕纯讲:
“想在这凉薄的世间找到良人,不容易啊,奴才现在跟着公主,只要守着公主,就什么都不担心。”
燕纯对着祁易弦暖暖的一笑,其实公主挺好伺候的。
公主年幼丧母,也很让人心疼的,只要守着公主,公主平安,他就平安,挺好的。
祁易弦想想也是,自己也不会苛待下人,等她回宫了,涟仪的伤也该好了,还有姝染也要回来了。该有好多人陪着她了。
祁易弦虽然不排斥内侍宫女们小心的伺候自己,但是还是有些受不了他们一口一个奴婢奴才的。所以她对燕纯说:
“我以后就叫你阿纯,你以后私底下在我面前就自称我,别奴才奴才的。听着都甚烦。”
燕纯低着头扣着手指,不知道在想什么,就应了祁易弦一声:“是。”
祁易弦挺想有人能忠心的对她,可能是因为之前战友徐竟生的背叛吧。让她对人的相互信任有些渴望。她对燕纯说:
“以后我们一起长大,本公主让你在宫里衣食无忧,但是你要一直跟着我,可不能背叛本公主哈。”
祁易弦清脆的声音非常悦耳,一下一下的敲在人心上。燕纯心里百感交集,他对公主说:
“燕纯会守着公主长大,会一直都是长公主的奴才,燕纯不惜贱命都会保护公主。会一辈子都效忠长公主殿下。”
祁易弦抬头看着跪在自己身边的少年,他长相清秀,神情郑重其事,他的眼里有星星,亮亮的。他右手抚在自己左胸口,仿佛在起誓一样。
其实燕纯是个很细心的人,对自己也很看重。所以祁易弦才会希望燕纯只听命于自己,她也是这个时代的人,有的时候也要像这里的人。
容珩靠在树上一直看着那里,就定定的看着,有时也沉思冥想,但过一会儿还是会看着。
他这个妹妹挺机警,也灵动鲜活,更有自己的见解,现在也不露怯了,挺好。
祁易弦一直不停嘴的和燕纯聊天,聊的都是些民间的趣事,也聊聊朝中燕纯知道的趣事。
她还询问燕纯哪里有打发时间的小书,问问什么东西很好吃,朝中哪位大人武艺最高强,哪位大人最是才高八斗。
燕纯也笑着给公主一一解答,不过都是他自己的看法,当不了真,只能供公主解解闷。
不过他记住了公主喜欢看闲谈的小书,还有些吃食。还有对那江湖侠客的故事,很感兴趣,还有那个什么将军论之类的。
直到快到了戌时了。
祁易弦躺在方布上都快要睡着了,燕纯守在旁边也昏昏欲睡。
但是他突然一激灵,看见公主快睡着了,就上去摇了摇祁易弦,说着:“公主啊,时辰很晚了,咱们要回皇陵了。在外面睡不安全,会着凉的,皇上会担心的。”
祁易弦被摇的迷迷糊糊的站起来,身上的披风拖着地,燕纯收拾着方布,拎着食盒,还要帮祁易弦拎着披风尾。
这可是尚云郡主的披风,弄坏了不好交代啊,燕纯心里这样想着,可是他可能不知道,人家尚云郡主是当送给祁易弦的。
主仆俩一路踉踉跄跄的回了皇陵,祁易弦从周缇那里知道,原来她父皇到现在都还没回来呢,一直在皇陵里……
唉,让他守着母后吧,以后回了宫想再来看看就不容易了,毕竟父皇公务那么多。
祁易弦打着哈欠,回屋就睡了。
燕纯也回去歇着了,只有周缇还坐在房门外,等着自家皇上。
这后山的夜,幽静而苍美,娴雅又清冷,反正还靠在树上的容珩是这样感觉的。
他看着那小姑娘回去了以后,他就静静地靠在树上,闭着眼却警醒着。仿佛有一点声响就会伺机而动。
沉寂的夜晚,劳累了几天的人们,在今夜睡得都特别香……
除了还在皇陵里守着华晔的祁修芾,他瞪着充斥着血丝的双眼,下巴泛着青色的胡渣。
静静地坐在陵墓边上,全身冻得都僵了。也不知道起来,就那么无神呆呆的守着。
直到天边泛出了白昼,新的一轮晨曦光辉从东边升了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