贺裘和江小复一人守下半夜,一人守上半夜,很快一夜就过去了。
当天色蒙蒙亮的时候,有公鸡在远处打鸣。兴许是当时混乱中,走远了,后又带着一群找回来。可惜,每天晨起喂鸡的主人,已不会再出现。再卖力的表演,也无人欣赏。
等候了一晚,狼群终于在天亮的时候,悻悻地回了山林。
他们还会再来。
两人看着狼群不舍地回望同时想到。
“将他们烧了,骨灰埋在这颗石榴树下吧。”
挖坑填埋工程量太大,都说入土为安。事急从权,也只能这么做了,相信他们泉下有知,会体量的。
贺裘在石榴树旁搬来一个大石头,简单地在石头上刻写了东头村事件的来龙去脉。希望后人凭此吊唁,也以此为耻,来日上阵杀寇告慰村民们的在天之灵。
。。。
江小复简单地做了下改装,学着贵州地方,弄了个背篓。打算路上陈虎走不动时,用来背他。
贺裘知道这是为他考量,他一只手不方便背孩子,而作为女子江小复的体力差,无法额外背负陈虎。
匆匆用了午饭。
三人执香拜别,再度出发启程。
“阿虎,去完漳郡我们回来还会经过这里。”看出陈虎舍不得离开,一步三回头,江小复安慰道。
“好,到时阿虎再去看爹娘他们。”
“昨晚怕不怕?”
“不怕,有姑姑和叔叔,阿虎不是一个人。”
“阿虎真是坚强的男子汉!”
“阿虎累了要说一声,让裘叔背你。”
裘叔,怎么听着这么别扭呢。
“阿虎还能走,不累!”
江小复怜惜地看着陈虎双腿打颤还故作逞强。
“姑姑给阿虎讲个故事吧。”
“好。”
“在长满荷花的池塘里,住着一只很大很大的青蛙,它每天能吃很多蚊虫。可就是有一个缺点,它喜欢吹牛。这一天,它正蹲在荷叶上,一只蜻蜓从远处飞了过来,忍不住惊讶地说:“哟,这只青蛙真大呀!”青蛙听了,神气极了。过了一会儿,一条金鱼从荷叶底下游了过来,金鱼看到青蛙也惊奇地说:“看呐,一只好大好大的青蛙呀!”青蛙听了,肚皮鼓得更高了。就在这时候,一头水牛来到了池塘边喝水,蜻蜓和金鱼看见了水牛,一起说:“大水牛来了!”青蛙一听不乐意了,它两手插腰、鼓着眼睛,质问蜻蜓和金鱼说:“你们刚才不是说我大嘛,现在怎么又说水牛大了?”蜻蜓反驳道:“可是水牛确实很大呀!”青蛙不服气地问:“有我大嘛?”金鱼听了哈哈大笑,“你哪能跟水牛比呀!它比你大多了。”青蛙一听气得直跳脚,它才不承认有谁能比自己大呢?于是它决定和水牛比大小。它蹦到水牛的身边,挺起肚子、使劲地鼓气,然后问它和水牛比哪个大,蜻蜓说,差得远了,于是青蛙更用力鼓气,结果肚皮撑破了。”
“青蛙好可怜啊。”
陈虎感叹道。
“不,它不可怜。”
“姑姑用这个故事是想告诉你一句话:强者不逞能,逞能者不强。”
陈虎听得似懂非懂,但是一边的贺裘听明白了。听到这个故事他觉得特别新奇,从来没有人用动物来模拟人,用简单的故事说出大道理。
“你只要知道示弱不是妥协,而是一种理智的忍让;它不是倒下,而是自我保护的变通。”
“如果青蛙能够意识自己和水牛是没有可比性的,那么它还会把肚皮撑破吗?”
陈虎不经陷入深思。
“阿虎,现在你觉得自己累不累,还能继续赶路吗?”
陈虎恍然大悟,羞红了脸,愧疚地低下头。
“姑姑,阿虎知错了。”
“知错能改善莫大焉。”
贺裘同阿虎一起上了一道特别的课。他想也许江小复也有借此故事告诫他的意思。
此女真是有副玲珑心窍啊。
“姑姑,阿虎还想听刚才那种故事。”
“那姑姑再给阿虎将一个。”
“有一年发大水,村民救起妻子,事后人们议论纷纷,有些说应该救妻子,因为孩子没了还可以再生,有些说村民救错了,因为妻子没了可以另娶,孩子却死不复生。阿虎,换做是你,如果只能救一个,你觉得是应该救妻子还是救孩子呢?”
“救妻子。”
“为什么?”
“阿虎希望,如果爹爹只能救一个,那还是救阿娘的好。”
陈虎红了眼眶,想起了自己的伤心事。爹娘正是为了救自己才丢了性命。
“那你知道那个村民当时是怎么想的吗?”
阿虎抬起头,摇了摇。
“他说他什么也没想。洪水突袭,妻子刚好在身边,他抓住妻子就往山坡游,等他再返回,孩子已经被水冲没了。这就是抉择。如果他当时迟疑,多想一下,可能妻子也无法救出,孩子也失去,一个都救不了。”
江小复摸了摸陈虎的头,总结道,“很多事情没有对与错,也容不得你去细想对与错。”
她没有说的剩下那句话是,有时根本没有时间让你做决定,那么抓住眼前就是抓住机会。陈虎的幸存正是如此,不必过于自责。
但孩子太小,江小复点到即止。
陈虎似乎被这个故事说服,不再陷入自怨自艾的情境中。
贺裘依然默不作声,但是如果去看他的眼睛就知道,那里散发着耀眼的光。
听君一席话胜读十年书。
江小复今天一路所言,让贺裘颇有茅塞顿开之意。兴许就像祖父说的自己真的是个莽夫吧。从此刻起,对江小复,贺裘打从心里佩服。
。。。
李家村
“阿姐,你说娘亲这会儿走到哪了呢?”
“不知道娘亲渴不渴,饿不饿。”
“梦儿饿了。”
于梦在一边玩着沙子,一听哥哥说饿,立马大声叫道。
“饿什么饿,早上才吃,还不到点,你是饿死鬼投胎啊?”
吴桃花刚好从边上经过,一听就炸锅了,劈头盖脸一顿骂。
“哇。”
小娃娃才不懂的什么是收敛,一下就哭出声来。
“你还有脸哭!跟你娘一样都是扫把星!”
“婶婶,梦儿还小不懂事,您千万别气着自己。”
于曼将小妹抱起来哄着,然后向小婶婶道歉。娘走之前告诉自己,要多忍耐,等她回来。
“哼,算你懂事。我不屑跟你个小丫头片子计较。”
说完扭着腰进了屋。
呸,得理不饶人。
“涵儿。”
于曼警告地叫着小弟。
于涵生气地跺脚。
“乖,再忍忍。”
再忍忍,娘亲回来就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