知府大人续弦,娶的是澄州北亭军统领柳将军家的幺女,知府大人今年已经三十有七,偏偏厚着脸皮娶了年岁上小了自己二十岁的自己下官家的小娘子,似乎是半点也不在意澄州城里那些以大欺小,老牛吃嫩草的流言蜚语,反倒是将成亲礼办的风光无限。
翠玉园景色如名,放眼望去皆是一片迷迭的翠与绿,澄澈而清透,或浓重或浅薄的在心里沁出一弯幽幽清凉意。
青色的假山,葱茏葳蕤的草木,引自西子湖的一湾素玉般明净剔透池塘,塘里浮着芙蕖,莲叶间偶有红鲤跃起,翠竹围成的阑干上张着红菱,池塘前的竹亭下,吹吹打打的乐工们奏着欢快的喜乐,人来人往,即便是扩建过得翠玉园也显得有些拥蹙。
满园都是来庆贺的官吏和乡绅,为了讨好新上任的知府大人,一个个都下了血本,随了好礼,甚至有个在澄州与澹州走生意的商贾还阔气的送了一株半人高的红珊瑚摆在院子里。
整个前院都铺满了红色的地毯,回廊和街亭下都张着彩灯和红绸,白瓷的酒盏上系着红色的绸布,玫瑰糕上印着花开富贵,龙凤呈祥的图案。
喜宴热闹极了,觥筹交错间,冲淡了园子外杨柳湖的清雅气,凉薄气。
谈笑间,似乎将这澄州最自然无争的山水扯到红尘里。
喧闹了一整个白日,纪则堆着笑应付着来庆贺的客人,既要显得宽厚平和,又不失他知府大人的体面,秋月白不知喝了几壶,直到醉意朦胧,连路都走得不稳当才罢了夜里的酒宴,由两个貌美娇俏的女使搀去新房。
轩室里点着龙凤花烛,金兽香炉里燃着一线美人香,浓香氤氲,烛影摇曳,红绡暖帐里倩影如玉,让人心摇。
纪则搓了搓手心的汗去掀柳思思的喜帕,刚碰到喜帕一角垂下的红流苏,她就下意识的往后躲了一下。
大概是害羞了?
纪则抽回要掀喜帕的手,笑着蹲在床前,轻轻靠在柳思思膝上,美人膝柔软,带着淡淡的少女香,纪则握着她的手,肌肤柔软而光滑,粉红色的蔻丹像盛开在指甲上的花,指间冰凉微颤,却似凉玉一般,握着很舒服。
“思思,不要怕。”纪则很有风度的安慰她,“我在这里。”
新娘子低声应了一句,纪则才小心翼翼的又去掀喜帕。
精巧的下巴,口脂将少女的唇形修饰的比往日更柔和些,原本素白的面颊上染上嫣色,淡淡的,柔柔的,软软的,眼前人如璞玉,不是举世瞩目,却不偏不倚的美成他喜欢的样子。
暧暧烛光下,一瞬间,纪则竟恍惚回到了十七年前,那时他意气风发的着着喜服,那时他娶的也是这般眉目清婉如水的人。
只是那人……
隔了那么长的岁华……时移世易,他如今能留下的……也什么都不剩了。
而此刻红烛暖光下的人儿,如梦境般,虚虚幻幻,却是他唯一能抓住的真实……
纪则笑着递合卺酒递给柳思思,她含羞接过,轻抿了一小口又放到桌上,低着头,不知是害羞还是畏惧,一直不敢直视纪则。
“别紧张啊。”纪则凑过去,在柳思思的脸颊上蹭了蹭,轻啄了一下,柳思思微微一颤,立时慌乱的望着他。
纪则刮了刮她的鼻尖,从怀里拿出一串对匙放到她手里,“以后执掌中馈,还要有劳夫人了。”
洞房花烛,他眼中满是烛影下生动的妻,三书六礼,结发为妻。
看着她眉目间的羞怯,看她面上的薄红,爱不释手,只想要将她整个人都拥到怀里,生生死死都和这个人纠缠在一起。
怀中人如玉般香软,让他飘飘然有些乐不思蜀,纪则觉得,自己是想要柳思思的这整个人,想要她的一切,理所当然,他要她,便也要把自己的一切都交付给柳思思。
真好,从今以后,这个人就是他的了。
真好,又能结为夫妻,荣辱与共,祸福同担了。
“思思年幼无知,恐难当大任,辜负了大人的厚爱。”她自小就没有学过管家之事,此刻一把对匙,担着的却是整个纪府,她无才,她不敢,她自知自己是不配的。
纪则手指在她耳根处摩挲道,“怕什么?你是我明媒正娶的夫人,家宅之事自然全由你做主,反正我别无亲眷,这个翠玉园你就当是练手,怎么折腾都行。”纪则趁她沉思时伸手一勾,将那盈盈一握的纤腰揽到怀里,“先叫声夫君听听。”
“思思不敢。”美人连忙挣开他的怀抱,后退了几步,怯生生的说。
“有什么不敢的?”纪则靠在柳思思肩上亲昵的哄她,“都已经嫁给我了,从前的那些就都不做数了,从今以后你就是名正言顺的知府夫人,这澄州最尊贵体面的姑娘。”
柳思思终于嗯了一声,低声说,“是大人抬举思思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