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衣广袖,纱袂流云,穿在别人身上总是翩然飘逸的如同山上雪,天上仙一般,可在阿令身上,确是白纱寡淡,再遮不住眼角眉梢的艳丽。
没了华裳彩衣,金钗叠翠的修饰,留下的就只是她最原本的眉目,她的美,从来都不是清淡也不是妩媚,而是一种让人自惭形秽的艳丽,浓重耀眼的艳丽。
她有时觉得自己很适合穿白色的衣裙,可其实又很久不曾着过这个颜色,明明是那么喜欢的。
赵旭睡着后她的第一件事就是在屋里点了一炉安神香,又换了一件鹅黄色的纱裙偷偷跑去竹间阁看顾简。
彼此顾简刚刚用过午膳,拎着一串冰窖里藏着的挂了霜的青葡萄坐在屋檐下啃。
“担心我出事都找到我徒弟那里去了,怎么还有这么好的兴致在这儿吃喝玩乐?”阿令越过栏杆靠着柱子打趣她。
阿令一声不吭的消失了那么多天,顾简自然是很担心的,担心到忧愁过度身形消瘦,所以沈复特意吩咐厨房将她的午膳换成滋补些的,由于油水过多,她此刻就只能啃着冰葡萄解腻了。
“你不会是找到他了吧?”顾简看见阿令,惊喜的站起来,那串葡萄慌乱间脱了手,被阿令接了个正着。
“你觉得的呢?”阿令尝了口葡萄,果香清甜,倒是很好吃。
“我听小写的说法,钟亭寺应该没有你要找到人了。不过你去了这么久,或许是凑巧找到了呢?”
“小写是?”阿令一挑眉问她
“哦!”顾简这才想起那天阿令走的匆忙,还没来得及认识白小写,于是笑着说:“就是你那天救得那只白色小狐狸,她叫白小写来着。”
“她走了?”阿令问
“没。”顾简笑嘻嘻的拉着阿令的衣袖说:“她孤身一人,形单影只,我就让她暂时留在竹间阁了。”
“与妖为伍会损福折寿的。”阿令不客气的恐吓她。
顾简抿了抿唇角的葡萄汁子低着头说:“反正她也没有别的去处,留在我这儿多好。”
阿令摇摇头,一边盘算着那只狐妖的事,一边对顾简说:“这么爱管闲事,小心哪天把自己搭进去。”
顾简没理会她的奚落,继续拽着她的袖子问:“所以你去了那么久到底找没找到?看你这脸色莫不是和人打了一架?”
阿令垂眸静默片刻,随后将那一串葡萄扔还给顾简,抬头笑着说:“来找你是有正事的。”
“您吩咐。”顾简笑眯眯的看着她
“赵时来宜州了,这事你应该知道吧?”
顾简点点头,御驾亲至宜州,自然瞒不过竹间阁的耳目。
“他现在落脚在哪?”阿令问
“与卿小筑。”顾简犹豫了一下要不要告诉她,可最后还是小心翼翼的吐了个地名。
与卿小筑是宜州城外阙山之下临着宜水的一处院落。
小筑以东是涓涓宜水的清流,小筑以西是幽香万顷的梅林。
千树红梅,万树白梅,是宜州城冬日踏雪赏梅的最好去处。
但这些年来,除了每月例行洒扫的人,无论是达官显贵还是名士清流,都不曾有那个敢真的去偷窥与卿小筑外的梅花。
为官者畏之,治学者敬之,吟笑洒脱者慕之,尊崇敬慕,高山仰止,此处小筑,此处梅林,皆归康乐公府所有。
小筑简陋,一砖一木都是明度公子亲手所搭。
梅林清雅,一花一树都是明度公子亲手所植。
与卿小筑中的“卿”字指的是当年陪明度公子患难与共的谢夫人。
于康乐公府而言,与卿小筑不仅是一处院落,数顷梅林,更是明度公子的珍视所在,即便是当年开国立业的太祖皇帝也不敢擅入,更何况只是区区赵时呢。
阿令轻哼了一声,旋即笑着说:“如今连明度公子的故居都敢闯,赵氏皇族倒是越发跋扈了。”
“不是闯的。”顾简小声提醒,“我记得与卿小筑的房契和钥匙都在你的嫁妆箱子里,三年前送到东宫,此刻大概是在陛下手里。”
“算了,小事而已。”阿令换上一副丝毫不介意的淡然说:“不过既然知道他在哪儿,就派人帮我盯着他。”
阿令笑语盈盈的对顾简说:“三日之内他若是没有走,你就找人打晕了把他扔回临城。”
“我不敢。”顾简摇摇头,想都没想的果断拒绝,“我还打算在大启多混几年,你叫我去跟你折腾陛下……会死很惨的。”
末了顾简还提醒她:“陛下虽然看着是一个人孤身而来,但身边铁定跟着一沓皇城司的暗卫,我劝你也不要轻举妄动,你过两年搞不好还要嫁给他,闹太难看了不好。”
“我闹不好看,所以才要你去闹的啊。”阿令理直气壮的笑着说:“你只管出车马和可靠的侍从,至于打晕赵时这件事,倒也用不到你。”
“这个倒是可以。”顾简笑眯眯的问:“不过谁敢去替你偷袭陛下?”
“巳无忧。”阿令扬着眉说:“无忧哥哥这两日应该就要到宜州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