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我还是沈乔的时候就听说过,挤不进去的世界就不要硬挤了,挤不进去的人生也放弃吧,为难自己也为难别人;做自己故事的主角总好过做别人故事里的配角,而我却妄想让凌王成为林若霄人生的主角。如果我足够聪明的话,在第一次计划失败的时候我就应该明白,有些事情命运已经注定好了,人为改变不了;只可惜,我不够聪明,在第二次计划莫名其妙失败后仍然没能明白这个道理。
四月末时,凌王府的马球会设在位于三川城城南的皇家毬场,比起王公大臣举办马球会时用的城外的那个含章毬场要气派许多。客人到毬场时都有专人引路将我们引到看席,各自的位置不是固定的,只要不乱了主次尊卑,便可随意一些。等到了比赛正式开始,大家聊天走动还会更乱。我拉着四姐姐挑了个离比赛场地最近的位置,三哥哥自然紧跟着我们。嫡母见我们有人照应,便去找跟着韩家一起过来的二姐姐了。
我们来得有些早,只能坐在矮榻上等着开场,客人们陆陆续续的坐满了,今日来得人真不少,比我之前参加的两场马球会来得人要多出一倍,我想着,这凌王殿下的面子果真是大。想到这儿,我又不禁想起,来了许久还没看到凌王殿下本人,便环顾了一圈,终于在看席的尽头找到了凌王的身影。
今日,凌王穿着一身蓝色广袖长裾,衣襟和袖口处绣着银线云纹,阳光之下一派如仙气质,很是耐看。此刻他一脸的云淡风轻,嘴角微微噙笑,正在和一个少年说话,当得起三哥哥曾夸他的那句“温文尔雅”,此刻我看着也觉得他确实是飘逸出尘,十分的赏心悦目,一时间甚至怀疑,此人到底是不是我平日里认识的那个凌王。
在和凌王说话的那个少年似乎很有身份,很多人从他们旁边走过时都会很自觉的同那少年行礼。大概是注意到我在观察他们,三哥哥突然对我说道:“那是三皇子,凌王的面子果然是大,三皇子都请来了。”
这话我倒是不太明白了,“三皇子的身份很高吗,难不成还能高过太子?”
“这倒不是,只是三皇子很少参加除了皇室以外的聚会。”
“我记得你说过,太子是二皇子,这位三皇子不就是太子的弟弟?”
三哥哥耐心的同我解释:“三皇子和大皇子为一母所出,他们的母亲是先皇后,先皇后早逝,如今的皇后是太子的生母,是继后。”
我这才弄明白了几位皇子的关系,“既然三皇子来了,那太子是不是也已经到了。”
“我听闻这位三皇子性格十分孤僻,可能是幼年失恃的缘故,同其他皇子并不亲近,凌王殿下能将他请来,实属不易;太子大抵不会和他同来。”
我在毬场上寻了许久也没看到太子的人影,心里有些着急,害怕凌王未能将太子请来。没找到太子,倒是找到了沈家姐姐,林若霄竟和她在一起,我招手让她们过来。沈姐姐拉着林若霄很快就跑到了跟前。我往四姐姐旁边挪了挪,让她们坐在了我和三哥哥中间。
没过一会儿,凌王便走过来打招呼。我心中暗自想着,林若霄若不坐过来,他估计根本没想过来说话。凌王告诉我们,他今日准备了六样彩头,样样极品,若是有兴趣都可以上场争上一争。我便问他:“凌王殿下今日这身广袖长裾,是不打算上场了吗?”
凌王淡淡一笑,“自然,我准备的彩头,我再将其争回来岂不是无趣。”
这凌王真是狂妄,他怎知只要自己上场便一定能赢,我沈家姐姐可是马球界的翘楚,人就在他面前坐着呢,都没说什么,他倒很是自信满满。但此刻,我心里却着急的是另一件事。
正在这时,我找了许久的人终于出现了,太子殿下正穿过人群往我们这边走过来。
凌王也看到太子走近,立刻迎了上去:“太子殿下到了,怎么没人通传?”
“今日王叔为主我为客,您又是长辈,何须如此。”
“我虽是你叔叔,但你毕竟是太子,这台面上的礼数你总该让我做足些。”
两人相视而笑,倒是颇为默契。我在一旁看着却是十分感慨,这两人如此要好,如今却要为同一个女子相争,只叹世事无常,人类的情感就是这样没有道理。
我不禁生出了感叹,默默叹息,却不想还是被凌王察觉了,他转头看向我,满脸的疑问,我礼貌一笑,又装作无事一般撇过头看向别处。
凌王继续同太子说道:“今日敬仁来了,去打个招呼吧,你们兄弟应该也有许久未见了。”
太子似乎颇感意外:“敬仁来了,他在哪儿,前些日子听说他去了金陵,还去拜访了轻云阁,我好生羡慕。”
“我带你去。”说完,凌王便领了太子往看席的另一边去了,许久都没再见两人过来。直到马球赛打到第二场,凌王才一个人翩然而至,坐在了我们旁边的矮榻上。我用眼角余光观察了一番,发现凌王的目光总时不时便飘过来,偶尔还会皱一皱眉。我猜想大概是林若霄不曾同她搭话,他心里不太痛快。
我寻了个话题,随即说道:“刚刚打中球门的那个是谁?身形倒是同林将军有些像。”
三哥哥嫌弃的看我一眼,“你刚没听到报名吗,那是严国公家的严小公爷,他比林将军矮一些,身形怎么会像林将军呢?”
“我只是觉得他刚刚策马的那一瞬间有一点点像而已。话说回来,凌王殿下最近有再去南山大营巡视吗,可曾见到了林将军?”
凌王眯着眼看着我,半晌也没回我。只听林若霄开口道:“凌王殿下近日不是都在城中未曾远行吗?”
我憨憨一笑:“是吗,此事我并不知,问了傻话,见笑了。我记得若霄妹妹偶尔也会去南山大营看望林将军?”
林若霄点头称是:“去的不多,我去了哥哥会分心,我便很少去打扰他。”
“听说年前你们是同凌王殿下一起回京城的?”
“确有此事,凌王殿下当时陪同太子去南山大营巡视,我们便一道回来了。”
我故作轻松的笑了笑:“说来也巧,那日我恰巧在城外碰见了太子和凌王的队伍,当时并不知道凌王是去见若霄妹妹了。”
三哥哥又十分不耐烦的看了看我,似乎一时间不知道该如何叫我闭嘴。
没想到凌王殿下竟在此刻开了口:“我记得你那日都未曾行礼,很有一份胆量。”
我冲着凌王皱了皱眉,示意他不要哪壶不开提哪壶,我如今这样费力的让他能够同林若霄说上话,他倒好,变着法的说我不懂礼教。
凌王却带了几分挑衅的挑了挑眉,我一生气决定不再同他讲话,省得总给他机会拆我台。
马球赛打到第四场时,太子殿下也走了过来,并坐在了凌王身边,没说什么,很安静的看比赛,两个人时不时的评价着场上的赛况,偶尔也说些和比赛无关的事情。
到第五场比赛打到一半的时候,太子终于按捺不住,问林若霄:“林姑娘,许久没见你打马球了,今日不打算上场吗?”
林若霄有些不好意思的回道:“回太子殿下,臣女许久未打过马球,生疏许多,就不献丑了。”
不曾想太子竟然十分主动,“若是我能上场打一局,但一时间找不到助攻手,林姑娘可愿赏脸帮我打一局?”
林若霄一时怔愣了,没有回答。我却有些慌了神,眼下太子如此主动,肯定已经知道凌王在最后一场安排了什么彩头,但这和我的计划并不相同,他这样一问反倒打乱了我的节奏。若是林若霄答应了,那我的计划就要泡汤了。我眼疾手快,用手一挥,十分“不小心”的用衣袖将茶盏打翻在了林若霄的裙裾上。
我慌乱间将茶盏拾起来,趁着林若霄收拾裙摆无暇搭话的空隙,便对太子说:“若霄妹妹刚刚已经说了,不上场打球,太子殿下何苦为难她;若是殿下找不到助攻手,我倒是有一人可以推荐给太子。”我毕恭毕敬的颔首示礼。
太子虽然看不惯我,但众目睽睽之下我已做的十分恭敬,他自然不好对我太难看,只能听我继续说下去。
我看向坐在一旁许久没有说话的四姐姐,“我四姐姐球技高超,曾经名家指点,不知可否助殿下一臂之力?”
听了我的话,众人都惊讶的看向杭之薇,或许大家都不知道她会击鞠。杭之薇的表情就更加精彩了,她先是错愕的看了看我,又十分难为情的看了看三哥哥,接着又紧张的看着太子。
太子虽然对我有意见,但对杭家的其他人一向是看重的,我既然当场提出,太子就算会驳我的面子,但绝对不会驳了四姐姐的面子。
“我竟不知,四姑娘会击鞠?”
我担心四姐姐因为羞怯而不敢直言,便抢话道:“那是太子孤陋寡闻了,若我四姐姐上场助太子,太子定不会失望,是吧,四姐姐?”我满脸期待的看向杭之薇。
杭之薇与我四目相对,她的眼里有说不出的情绪,我知道她此刻一定有很多不解,但眼下她已经没有犹豫的机会了,只听她郑重答道:“之薇球技粗陋,但仍愿尽力助殿下一臂之力,不负殿下所望。”
太子点头算是应允了,我心里的石头也放下一半。此刻,场上的比赛已经结束,宁安郡主家的二姑娘赢了第五场的彩头,一只琉璃玲珑塔。仪官唱报出第六场比赛的彩头,轻云阁阁主亲绘的秋风狩猎图,引起看席间的一片骚动。太子听后大喜,站起身对凌王说道:“王叔果然没有骗我。”
凌王微笑着点了点头,也没说什么,只做了个请的手势,示意太子可以上场向仪官报名了。太子会意,起身时还不忘邀四姐姐。看席间本来已有人蠢蠢欲动,想要起身去报名上场,见到太子已经报了名,竟全都退了回去。有些人看到太子身后的四姐姐,也都十分惊讶。
我心中暗喜,简直天助我也。我见许久都没有应战,便央求沈亦涵:“沈姐姐,那副狩猎图我也很想要,你上场帮我打下来可好。”
沈亦涵为难道:“可那是太子殿下。”
“太子殿下又如何,球场之上难道还有凭身份的高低?难道姐姐怕他?”我故意拿话激她,也不知管不管用。
“你说的也不错,只是,我一个人如何上场?”
我微微一笑,转头同三哥哥说:“三哥哥,如今沈姐姐孤立无援,你可愿仗义出手?”
三哥哥无奈道:“你让我帮着你沈姐姐打你四姐姐和还有太子,是这意思吗?”
我倒是十分的理直气壮:“都说战场之上无父子,兄妹也一样;再说,不过是一场马球赛,谁输谁赢,不过游戏而已,何必这么认真。我只问你,如今沈姐姐为了我孤立无援,你帮是不帮?”
三哥哥叹了口气,拍案而起,对沈亦涵说道:“走吧,沈大小姐,我们报名去。”
临走时,三哥哥轻声同我说了一句:“回去找你算账。”
我轻咳一声,假装听不懂他话里的意思。其实我的计划很简单,四姐姐的击鞠不能白练,太子和四姐姐互相配合打一场比赛,一定会让他对四姐姐有新的认识。若是太子真的能赢得比赛,届时我再同林若霄说些太子与四姐姐相配的话,乘机让凌王同林若霄多多相处,等马球会结束之后,再让凌王亲自送林若霄回府,必定可以让林若霄更偏向于凌王。
我本来没想过三哥哥和沈家姐姐能顺利的组成一队,谁知道太子上场引得众人畏惧不前,正好顺了我的意。这一场比赛若是成全了两桩姻缘,那就再好不过了。
比赛一开始,一切都很顺利,四姐姐的马球打的是真的很好,连我这个不太懂的,也能看出她的击球干脆利落。不过沈姐姐的球技也不是吹出来的,加上和三哥哥默契的配合,两组的比分咬的很紧。上半场结束的时候,太子一组只超了沈姐姐一组一个球。这最后一场比赛打的十分精彩,引得看席上连连惊呼。只是没想到下半场刚一开场就发生了意想不到的事故,令众人措手不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