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娘，你是不知道，昨日都已经夜了，京兆府尹付大人还来找祖父，不知道那野丫头在外面惹了什么事，听说付大人走的时候那脸色怪异极了。”

揽月斋里，顾月娘低头绣着手里的一方丝帕，霍云霓坐在一旁的椅子上，手里也捏着绷子在绣花，霍云裳则坐在她对面的椅子上，探着身子，声情并茂的说着。

“你又是从哪听来的这些碎话头子？！”顾月娘头也没抬，眉心却已经拧在了一起。

“哎呀，我屋里的春蕊昨个到前院去寻她爹，正巧撞上了，您说，昨个他们几个出去耍，天擦黑了才回来，祖父那么泰山不动的一个人都急得让韵嬷嬷等在了前门厅，他们前脚进门，后脚付大人就来了，要是没出事，打死我也不信。”霍云裳撇了撇嘴，拿起小几上的蜜饯往嘴里送了一粒。

“出没出事，都与我们无关，你管好你的嘴，也管好你屋里人的嘴，莫要出去瞎说，你祖父现下正卯着劲抓那买凶的人，你们两个最近都给我消停点！别不长眼，尽往针尖上撞！”

顾月娘说完，还不放心的看了霍云裳一眼。

“知道啦，娘，您就是胆子小，咱们又没买凶杀那小蹄子，行的正坐得端，有什么可怕的？”霍云裳还是不以为然，甚至有些看不上顾月娘的谨小慎微。

顾月娘叹了口气，将手里的伙计放下，郑重其事的看着霍云裳：“你懂什么？如果什么事自己没做就能到处招惹是非，那刑部的大狱里到是要一桩冤案都没了！”

“娘，我就想不明白了，过去，大伯母二伯母膝下都有男丁，您做人蜷缩着，我还能理解，可现下，这霍家几房谁又比谁长出一截去？您何必还要这样畏畏缩缩的？！”霍云裳也嘟着嘴，一脸的不解和懊恼。

“我过去卷缩着做人，也并非都是因为我膝下无子，你祖父祖母乃至于你父亲也从未因为我膝下无子而为难与我，我蜷缩着做人，求得只是一个安稳的日子，在这侯府里，你当真觉得你和云雪是一样的？”

顾月娘定定的看着霍云裳。

霍云裳蹙眉梗着脖子道：“都是祖父的嫡孙女，有什么不同？！”

顾月娘摇摇头：“不同，首先，虽然你们同年，可她父亲是你父亲的兄长，你大伯没了之后，她父亲是世子，若你二伯不死，待你祖父百年之后，她就是赤武侯的嫡女，而你只是霍家的嫡女。

虽说现下你二伯也没了，赤武侯的继承人在你四叔这里也断送了，可她的母亲是永安伯爵府的嫡女，娘家在京都的根基已经上百年，而你的外祖父是苦读十几载才搏出个功名，摸爬滚打十几年才到了户部左侍郎的位置，别说是氏族的根基，就是在朝为官，也只能谨小慎微的做个哪边都不靠的纯臣。”

“你说有什么不同？最大的不同就是，她若被人冤枉了，有永安伯爵府为她出头平冤，可若是你自己不长眼撞在了针尖上，就算是我想拿命换命的救你，也要看有没有人肯给我这个脸了。”

闻言，霍云裳瘪着嘴靠在椅背上不说话了。

“我眼下也不求别的，只求你们两个太太平平的，能趁着赤武侯府眼下还有些体面，找个好人家嫁了，便也知足了，你们可千万别给我出什么幺蛾子！”

“是！母亲，您就放心吧，妹妹她也是一时想不明白，您今日这一说，她定是明白了的。”霍云霓也将手里的绣活放下，缓步走到顾月娘身侧坐下，揽着顾月娘的手臂将头轻轻的靠在顾月娘的肩上撒娇似的说。

顾月娘脸上的线条这才松了下来，唇角微微弯起：“你向来踏实稳重，有你照看着你妹妹，为娘倒也没什么不放心的。”

“不过娘，咱们娘三个关起门来说，祖父断定是咱们府里的人想要害樱妹妹，以您之见，会是谁呢？！”霍云霓偏着头看着顾月娘。

顾月娘轻轻拍了她的手一下：“哪那么多好奇心，不管这事是谁做的，你们姊妹都少掺和，二房和四房怎么折腾都不是咱们能掺和的起的，知道么？”

“是！”听顾月娘这么一说，霍云霓心里也大概有数了，便也不再多说，只轻轻应了。

一大早，霍樱起身在院子里练了两趟拳，出了一身的汗，琢磨换件衣裳再去华兰苑哄曲慧珍吃早饭，才进门，就听有人扣门。

照顾她起居的袖儿取给她烧热水了，由于之前楼织婳带来的人她最后就只留了袖儿一个，眼下只好她亲自去开门了。

她这小院平日除了周韵娘，少有别人会来，她只当是周韵娘，开了门，却见蒋梅儿领着霍云萍站在门口。

“你来做什么？”霍樱对蒋梅儿没有好印象，虽说脸上没什么表情，可说话的口气明显不热。

蒋梅儿却浑不在意，脸上干巴巴的挤出一个笑来：“樱姑娘，自打你自己立了院子，也少在家中走动，萍儿这孩子这几日总是念叨你，这不，今日正好陪着她给祖父祖母请安，顺便就带她过来看看你。”

霍樱低头看了一眼霍云萍，小丫头几日不见，到是没有认生，见霍樱看她，很是得体的福了福短小的身子，甜甜的叫了一声：“樱姐姐！”

霍樱面无表情的点了点头，又面无表情的看着蒋梅儿：“看过了，可以走了！”

蒋梅儿原本以为霍樱开口会让他们母女进去坐一会，没想到她一开口便是赶人的话，堆在脸上的笑本来就干，现下更是僵住了。

“樱姑娘，我知道之前对你言语冒犯了，可那也是我实在是紧张萍丫头，你就别和我一届小妇人计较了，萍丫头喜欢你，可别因此伤了你们小姊妹的情分，毕竟这个家里，也只她和你是最亲的了。”

蒋梅儿用帕子蘸了蘸鼻尖莫名沁出的汗，抬眼去瞄霍樱的神情，却只看到霍樱的背影，紧接着关门上栓的声音响起，眼前便只剩下樱宅那两扇上了新漆紧闭着的院门了。

她原本还堆着笑意的脸立刻阴沉下来，流转的双眸中流露出怨毒的神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