京兆府。

霍樱哄着曲慧珍吃了早饭，才想起付平昨夜临走时的话。

到了京兆府的时候，付平早就等在偏厅里，看见跟在霍樱身后的云焕，他不由得又多看了霍樱两眼。

虽说和霍擎照面打的不多，可但凡在京都官面上混的人，哪个不知道云焕基本就等于是霍擎本人，如今他叫霍樱过来问个话，霍擎把云焕派过来，用意已经再明显不过。

其实自打人们知道霍擎从北川带了个孙女回来起，众人并未觉得有什么了不得，京都这王侯人家，谁家没有几个养在外面的外室孩子的，饶是霍家的家风严谨是出了名的，可这事到底算不得什么大不了的事，大家不过也就叹一声素来洁身自好的霍四郎终究也没能免俗，年轻的时候到底还是瞒着家里做了荒唐事，可也就是叹一声，叹过之后便也没下文了。

外室本就不被本家承认，虽说是血脉，可终究是连个庶出都算不上的小丫头，谁又会往心里放？！

原本昨日见了霍擎那副态度，付平还能觉得霍擎那么做只是为了正家风，而非是看重这个孩子，可眼下云焕的出现让他彻底明白过来了。

“樱姑娘快请坐！”

霍樱简单将自己进京后都见过什么人去过哪些地界做过哪些事和付平说了一遍，付平垂下眼帘沉吟半晌才道：“那目前到是可以排除仇杀的可能性，如果真如我们猜想的那样，买凶之人是赤武侯府内的人，樱姑娘自己觉得最有可能会是谁？”

霍樱摇了摇头道：“不清楚，我和他们都不熟。”

付平神色一变，扭头看向云焕：“云侍卫可否为付某简单说一下府中各房的情况？”

“好，侯爷膝下四子一女，大公子霍径山，二十年前在西疆平寇染上时疫不治而亡，大夫人是鲁国公的长女岳氏，二人育有二子，长子霍云笙，十四年前长岭一役中战死，次子霍云逸年少病夭，大房如今只剩大夫人一人，她这些年潜心礼佛很少过问府中的事。”

“二公子霍径梧十七年前南地平乱中流箭而亡，二夫人是永安伯的幺女，二人育有两女一子，长女霍云晴许配兵部尚书次子何重宣，次子霍云哲在六年前的乌素川之战中战死，聘娶的是谏议大夫葛荆的孙女葛氏，育有两女，皆年幼，三女霍云雪待字闺中，年前有两户人家前来问亲，均被二夫人回绝了。”

“三公子霍径言十六年前护送公主联姻途中遇刺重伤而亡，三夫人是户部左侍郎独女顾氏，膝下育有一对双生女，也已经到了议亲的年纪，三夫人最近也常和京都的官眷们走动，但尚未听说有合眼的人家。”

“四公子霍径庭今年在北川战死，四夫人是平王独女楼氏，二人膝下无所出，有妾室蒋氏是平元县令之女，育有一女尚且年幼，妾室袁氏是赤武侯府的家生丫鬟，如今身怀六甲。”

云焕看了霍樱一眼，没有再继续说，一方面是因为即便不说，付平也知道霍樱是霍径庭的女儿，另一方面，霍樱的母亲并没有名分，即便是说，他也不知道该怎么说，索性就不说了。

付平看了一眼坐在他下首的少尹：“都记下来了？”

少尹将笔放下点了点头。

“如今霍氏一门，除了四房妾室袁氏腹中孩儿性别不明外，以无可袭爵的人，即便是樱姑娘摔了瓦，可她一介女流也没有袭爵的可能，不会是爵位之争……”

付平也想不明白了，一般杀人除了仇杀情杀便是利益之杀，可眼下仇杀和利益之杀都排除了，情杀？！想到这里，她上下打量了霍樱一番，觉得也不可能，若真是情杀，那也是霍擎因爱生恨杀别人！

“大人，五爷来了。”就在付平看着记录琢磨从哪里下手来查的时候，有人来报。

“快请！”

他的话音才落，门口便响起了木轮碾压地面的声音，抬眼，明渊已经在门口，门槛将他挡在了门外，付平急忙招呼几个衙役帮忙去抬轮椅。

霍樱一看是熟人，又见衙役们抬那轮椅的样子实在吃力，便很是热心的上前，扒拉开正在运力的衙役，将手直接伸向明渊的腰带。

明渊本能的用手一挡，可霍樱似乎早料到他会这样，另一只手紧接着就跟了上来，一把抓住明渊腰间玉带的扣子，手臂微微运力，往空中一甩，明渊整个人就被她甩进了屋里，在半空旋转了几圈，最后稳稳的落在了一把椅子上。

她忙活完，一转身一抬头，发现气氛有点诡异。

明渊的脸黑的跟锅底差不多了，而付平和两个少尹则都大张着嘴巴一脸震惊的看着她，只有云焕一个人还算是镇定。

“举手之劳而已，你们不必如此。”霍樱很是坦然的坐回原位。

付平差点被自己的口水呛住，抬手擦了擦额角的冷汗，这才整理好衣袖朝明渊行礼：“下官参见王爷，不知王爷今日前来有何吩咐？”

霍樱眉毛微微一挑，看向明渊，王爷？！他还是个王爷？！突然想到之前去过明渊府上，正式北川王府，在北川王府做王爷？！那他是……

“坏粥，你是北川王的儿子？！”

付平还在行礼，腰还弯着，明渊还没来得及抬手示意他免礼，两个人便都听到了霍樱这一句问话，付平差点一个趔趄栽倒在地，明渊的脸色也变得更加的隐晦莫测。

“可我听说北川王战死时也不到二十岁，怎么可能有你这么大的儿子？！”霍樱还沉浸在自己的疑惑中，完全没注意四周的空气都快要凝结了。

“樱姑娘，这位便是五皇子北川王。”云焕在霍樱身后小声提醒，霍樱扭头去看他，露出一脸的难以置信。

“怎么可能，北川王不是早死在乌素了么？”

“乌素川之战，王爷只是受了伤，并未战死。”云焕一个脑袋三个大，他也不知道家里这位祖宗到底是在哪听说的小道消息，非得在正主面前信誓旦旦的咒他死，真是作死造孽啊！

霍樱在转过头来看到明渊的时候，一改往日看他时总也藏不住的同情脸，而是像当铺掌柜一下子看到了稀世珍宝，换上了一张鉴宝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