挪亚沿着米罗街区的街道边缘行走，当转过两条街后，一直存在于感知中的若有若无的窥视感才终于完全消失。

他钻进一家舞厅，穿过冷清的舞池，来到角落的厕所，遗憾的是，由于夜晚刚过去不久的缘故，这里并没有自欢乐谷而来发展援助外包业务的女孩，她们都去休息了。

常驻的就住在舞厅楼上，而那些浮动的，只能出去住旅馆，租金是她们的辛勤劳动。

当然，挪亚来这里并不是当好心人的，他只是想找个没有其他人在的地方而已。

然后，去掉金弗种在他身上的后手。

在挪亚的感知中，他接触目标纸卷的手心被绘上了一只闭合的竖眼，画风很抽象，令人联想到某些蹩脚三流画家的涂鸦。

用打火机烧掉看过情报的纸卷后，挪亚抽出了插在腰间的合金匕首，寒光闪烁的刀尖轻易地割破手心的皮肤，自指根向下，沿着竖眼图像的边缘，拉出5mm深的血沟。

挪亚的手很稳，刀尖的转动极其流畅，因为有时雇主会要求一些操作繁琐的死亡方式，为此他专门练习过。

比如，在尸体的胸口割出一只血鹰的图案。

当然，那需要加钱。

很快，血沟的线条在挪亚的右手手心闭合，圈出一个梭形的区域，如同一只空洞的眼睛。

挪亚面无表情地倾斜刀刃，一点一点地劙着，半分钟后，一小片完整的人皮揭落，露出手心粉红的肌肉层。

精湛的刀工，没有伤到一点肌肉。

潺潺的鲜血自张开的掌心流下，滴落到便池中，将浑浊的水，染成棕红。

那只竖眼静静地待在人皮上，并没有再次出现在更深的肌肉层，这是个好消息。

这意味着玩家掌握的能力并不是很强，起码表现出来的不强，也就是说，在脆弱的合作基础上，挪亚有着更大的操作空间。

他将人皮扔进便池，踩下阀门，转动的漩涡将血和竖眼一起冲进地底深处，与污秽作伴。

两分钟后，手心新的皮肤完全长了出来，除了略白一点，与之前毫无差别。

挪亚在厕所旁的洗手台清理掉所有血渍，转身走出舞厅，门口的安保只是再次懒洋洋地瞥了他一眼，便不再关注。

只要不闹事，没有人会在意他进去干了什么。

下城区的法典，在这里闭上了一只眼睛。

挪亚要去西缅街的屠宰场，金弗提供的关于极限武者的资料和此次刺杀任务需要的武器，都放在那里，有专人负责保管。

那人是雇主的人，还是玩家?或者，二者都是?

这个世界很复杂，也很危险，危险到需要男士们援助的女孩可能是一具腐朽的尸体，危险到一个正常生活的人体内装着属于陌生人的灵魂。

说不定人们生存的城市其实建造在怪物的肚子里，说不定挂在天幕上的太阳是某种无法理解的生命。

这些猜想，疯狂且大胆，所以它们只属于疯子。

所有的疯子，都会被扔进焚化炉。

因为没有人会为他们的生活物资买单，包括他们的亲人。

养活他们，毫无价值，毫无意义，连开荒公司都不要疯子。

“这才是真正的以赛亚城，”挪亚走出舞厅，沿着街道前行，灰色的天空在视野的尽头笼盖在一栋栋大小不一的房屋上，令正午的空气染上了冰冷的颜色，“如此冷酷，如此无情。”

“生存，是这里的第一法则。”

挪亚之前其实是在骗金弗，他并没有诈他，而是知道他并不是麦肯。

因为金弗的伪装虽然做到了外貌衣着、行为举止、性格谈吐的极致相似，但他身上缺少了以赛亚人人格深处最重要的一点——疯狂。

那是镌刻在基因深处的东西，深到即使到死，人们自己也不知道。

但挪亚可以看到。

这正是他虽然从未见过麦肯，但却可以肯定他不是原装的原因。

在挪亚的眼中，他与周围的人格格不入。

金弗太温柔了，虽然他自己并不这样认为。

而在他说出自己的名字后，面板上才浮现关于金弗更多的信息，也进一步暴露了自己。

“也许域外神明已经成功了，在这个世界，每一个人都是预备役的堕落者。”

挪亚大胆猜测，“但世界依旧秩序地运转着，并未出现更多神明的踪迹。”

“也许答案，便在那些超凡者身上。”

自舞厅到车站的距离并不远，步行仅仅只需要二十五分钟，当挪亚经过老福特旅馆时，便意味着车站快到了。

每一个街区都有两个站点，搭着灰蓬的候车点将街区分成三部分，匀称、整齐。

下城区的规划是经过严密设计的，每一块区域都有属于自己的用处，“不浪费每一块土地”，正是当初的设计者喊出的口号。

虽然他最终没有做到这一点，但从另外的角度来看，他并没有失败。

因为在城市议会的管理下，生活在这片土地上的人，没有浪费自己的生命。

他们的存活，是有价值的。

关于以赛亚城被建造的那段历史，下城区居民接受的一年基础义务教育中只有两句话——

“英雄自神明手中夺取到这片珍贵的土地，用了七天，建造起庇护人们的城墙。”

“铭记英雄。”

这两句话表义模糊，就像在刻意地避讳着什么，云遮雾掩，吞吞吐吐。

除了这些信息，关于以赛亚城的历史普通民众只知道一条，那就是它已经建造了787年。

因为历法上清楚地写着，今年是以赛亚历787年。

挪亚又来到了机车站，几个小时前，他便是在这里踏上米罗街的，如今，他将再次自这里走出，去西缅街。

那里是养殖场和屠宰场的集合地，街道上方的空气中永远飘荡着牲畜粪便和新鲜血液混合的气味，令人作呕。

07、08、09，三个下城区的肉食供应，都来自那里。

挪亚再一次见到了电力机车，这只钢铁巨兽缓缓停靠在路边，笨重的铁门打开，但却没有一个人走下台阶。

07号下城区最繁华的米罗街即便在早上，也不可能没有人乘坐机车前来。

有问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