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类总是拥有着很多不同的特性，所以他们是复杂的。

在不同的情境下他们会表现出不同的模样来，因为这会让他们更适应这些环境，从而在其中生活得更自在。

这正是人性中重要的组成部分——社会性。

嫉妒、傲慢、慷慨、谦逊，这些特性中有着社会性的成分，因为它们是交互的，是与外在环境相联系的。

挪亚的行为，就是在由交互放大这种社会性，从而凝练人格。

既是影响，也是扮演，他会借此拥有许多性格鲜明的人格，这些人格组合起来，便是真正的挪亚。

这是他想到的重现奇迹的方法。

但究竟有没有用，他也不知道。

挪亚用嘲讽的目光盯着长蛇，“你还会过来么？”

“难道是怕了？”

他说着这些垃圾话，向成为一个刻薄的人靠近着。

“塔塔尔AS37型半自动步枪的弹匣中只有十二颗子弹，”长蛇忽然说道，“我的记忆告诉我，你的枪中，没有子弹了。”

“你无法再将我击退，当我缠在你的脖子上时，你所知道的，将通通属于我!”

长蛇再次扑击而出，它跃至半空中，犹如一只油笔在空白的纸卷上划出了一道粗犷的红线，一头在天上，另一头将落到挪亚脖颈处。

在挪亚举枪打断红树树枝时，它便已经苏醒，后来的时间，都是为了挣脱卵壳的束缚。

撒刻的身体孕育了它，但当孕育完成后，红树便成为了阻碍，是需要被抛弃的对象。

长蛇说得没错，挪亚的枪中确实没有子弹了，但即使有子弹他也不打算再用步枪来攻击，因为子弹除了击退外毫无用处，它根本不能对这只怪物造成一丝一毫的损伤。

长蛇扑了上来，挪亚挥起枪杆迎击，他把步枪当做了棍棒样的武器，用来进行最原始最野蛮的械斗。

人类文明的进化史是武器的进化史，从肉搏到冷兵器再到热武器，在威力不断增强的同时，对战双方的距离也越拉越远。

枪杆打在长蛇身上，并没有预想中碰撞的感觉，因为它的身躯已经借势缠了上来，轻轻一紧，合金的枪身便被拧成了一团扭曲的铁疙瘩。

这是只怪物。

它是一只自尸体和鲜血中孕育出的怪物，并不是无害的绵羊，对于它而言，唯一值得归顺的只有创造它的母神，其它的一切，皆是异端。

怪物们之间也有派系？

挪亚之前并不了解这一点，他本以为怪物们是一群混乱的野兽，没想到它们和人一样也会拉帮结派。

其实这是挪亚的误解，因为只有由极限武者转化而来的半眷族才具有智慧，长蛇也撒谎了，它并不是纯粹的眷族，而是半眷族。

但初生的半眷族并不会有如此高的智慧，几乎与人类生前等同，这又是因为长蛇的特殊性。

撒刻成就极限武者时夺取的眷族力量来自一个叫“生命之树”的神明，但挪亚勾动的恐惧召唤来的衔环之蛇气息投影侵蚀了撒刻及这份眷族力量，所以将他转化时才保留了部分属于人类的智慧。

生命总是能塑造奇迹，这便是一次奇迹。

撒刻不但没有在两种力量的冲突下彻底失去生机，反而因祸得福，垫高了半眷族之身与神明之间的距离，得了莫大的好处。

如果他不是在原人的遗迹中，而是在城外，说不定将会引来衔环之蛇真身的关注。

神明总是会对各种新奇有趣的事物感兴趣，获得神明之青睐，似乎唾手可得。

但被青睐后是被纯化血脉，进阶为更高一等的真正眷族，还是在神明的玩弄下丧失所有智慧，再被丢进垃圾场，却是未知数。

长蛇顺着拧作一团的枪杆窜到挪亚左臂上，瞬间便缠上了好几个圈，伴随着“嘎巴嘎巴”的骨骼响声，整只左臂被拧成了一团渣，森白的骨刺和爆裂的血管自蛇圈中被挤出，和那些躺在地上的尸团表面的情形一模一样。

然而当长蛇欲要沿着肩膀向上，缠住挪亚的喉咙时，一只布满黑鳞的手掌抓住了蛇头。

蛇头疯狂扭动着，挪亚觉得自己抓住的不是一颗蛇头，而是一辆脱轨的火车头。

他的指尖伸出骨刺，三根骨刺死死卡住蛇颈，另外两根抵在三角额头的鳞片上，用力握紧，像钢钉钉木板一样一点点深入鳞片，破坏着像红宝石般坚硬晶莹的美丽红鳞。

眼睛的位置，被怪物避开了。

“你这异神的眷族，居然可以破坏母神赐予我的红鳞！”

长蛇的身躯松开挪亚的左臂向他的右臂缠来，欲要打断敌人的攻击进程，但迎来的只有挪亚无情的最后一握。

“刺啦——”

挪亚的力量为骨刺敲上了最后一记重锤，蛇躯额头的红鳞被洞穿，尖锐的骨刺贯穿长蛇的头颅，一头自下颚伸出。

它死了。

当它死去的时候，体表那璀璨美丽的血红鳞片如破碎的瓷器般碎裂，自蛇躯掉落，变成了一地黯淡无光的残渣。

挪亚抖抖手臂，将软下来的蛇身抖落，右手举高，骨刺插在蛇头上吊起，与自己的额头平齐。

这条死尸的眼睛暴突，死得和平常的蛇没什么不同，唯二的区别是伤口中流出的翠绿色鲜血和剥了皮般的蛇躯。

鳞片掉落后，没有蛇皮，只有绿色的筋肉，像一条特大号的毛虫，臃肿、恶心。

但翠绿如玉的蛇血为其加了不少分，让尸体看上去不那么不堪入目。

“红蛇变绿蛇，为什么?”

挪亚并不知道极限武者的突破方式，自然也不知道撒刻体内神明气息交锋引起的改变，他只能猜测和之前撒刻体内浓郁的植物气息有关。

“这不是重点，关键是我还没问它怎么出去呢!”

“我只是想离开这个地方，怎么就这么难?”

他还没来得及问出去的方法便暴了自己不是这怪物同族的信息，引来了敌对。

挪亚对于这些怪物们基本没有了解，是信息的缺乏导致了这次的失败。

他将蛇尸扔到地上，寻来一小罐固态汽油放在上面，点着了火，燃烧的火焰将挪亚的脸映照得通红。

“你死在傲慢上，要知道我当杀手时就一直牢记着一句话——”

“真实往往和你以为的，差别很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