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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位公子,在下——”

夜灯初上,朱辞就来到这烟花巷的南风馆,向此间主人打听前任房主的消息。

那站在门口揽客的男子眼尾微勾,不待她说完,就拈起她的衣袖,把她拉了进去。

朱辞猝不及防地被他一带,人便踏入了其中。

七八盏描蝶绘花的油纸灯笼照出昏黄的光,厅堂内陈放着三张黄花梨长方桌,其上摆着茶盘、瓢扚、茶漏等物,各有一名面容清秀的少年挽袖泡茶。

二三客人坐在桌边,或在与人吟诗作对,或在共赏手中字画,语声从容,神态闲适。

角落里,一缕清香幽幽浮散。

这与想象中的场景迥然不同,朱辞一怔,手却被那绯衣男子握住了,他把朱辞的神情看在眼里,轻轻笑了下,“小公子是第一次来吧,我们馆内的厅间只招待那些好附庸风雅的客人,至于别的,则要去后院才行。”

他的声调宁和而不媚俗,令人难起恶感,朱辞一时忘了抽手,她温声道:“在下来此并非为了寻欢作乐,而是有事想问公子。”

闻言,那男子眼波流转,有些意外,他正要开口,后方却起了嘈杂的动静。

两人侧首一看,耀目红衣如火般闯入视线,鲜眉怒眼的少年死死瞪着一个地方,大步流星地跨来。

后面的两个男子一看就是随之而来的,对着馆内东张西望。

那男子循着明疏的目光,看到自己与朱辞交叠的手,当下了然,却是不慌不忙地冲他勾唇轻笑,惹得对方眼里的怒火更盛。

朱辞看见明疏怒气冲冲的模样,心下竟然感到惊惶和……一丝丝的心虚,她反手拉了绯衣男子去到角落。

身后的明疏见她不但不撤手,还主动握了那人的手,连一声招呼都不跟自己打,心口又凉又痛又气。

五殿下跟小太监好奇地东看西看,却不知从哪冒出了四个长相端正的男子,把他们往后院拉,吓得还未经人事的五殿下急声呼救。

“别拉我别拉我!!明疏!明疏!快救我!”

然而明疏也被另一个男子硬扒着,不让他接近朱辞二人,弄得明疏火气上窜,一脚把他踢到地上,却是又被扯住了腿。

小太监两只手根本挡不过那八只手,只能一面努力挡在五殿下面前,一面虚张声势地唬他们:“你们几个下贱东西!居然敢以下犯上!知道这是谁吗?这是、是你们的主子的主子!”

原先吟诗赏画的男客被他们扫了兴,都皱眉不悦地离开,去了后院。

“公子可知道此间宅院的原主去了哪里?”朱辞从袖口摸出银票,诱问道。

那男子略瞟了眼银票,不为所动,“小公子出手大方,可惜我对银票不感兴趣。”

朱辞蹙起眉,收了银票,问:“那你想要什么?”

“我想要你……”他含了抹促狭的笑,抬手摸向朱辞的脸,果然那如芒在背的视线再度增升。

朱辞刚要偏脸躲开他的手,却见他放下手,愉悦地说:“开个玩笑,小公子别介意,此间宅院的原主已经病故,临去前将房屋贱卖给我。”

朱辞心下一沉,神色微凝,问道:“那公子可知她的女儿是否还活着?现居何处?”

“这便不知了,原主下葬后,并未办白事,那小姑娘第二天就不见了。”他本想收留那个小姑娘,不料她走了。

朱辞的眼眸黯淡下来,同他道谢完,把银票留在桌上,就出了南风馆。

她一走,被扒着腿的明疏也不再往前进了,反向一挣,追着她而去。

五殿下举起手喊道:“明疏等等我!”也跟着要走,四下的人却堵住了门。

绯衣男子指了指倒在地上的人,笑道:“你们踢伤了我的人,这请大夫的诊金……”言下之意,不言而喻。

小太监斜眼看他,掏出荷包正欲给钱,五殿下等不及地拿起荷包丢去。

他的银子银票啊!肉疼的小太监恋恋不舍地看着荷包到了男子手里,无可奈何地跺脚走人。

夜空中的弯月轮廓模糊,沿路的灯笼照亮路途,朱辞绕过巷口,烟花巷陌的人声逐渐化为虚无。

心绪繁杂之下,只想找个安静的地方呆着,她走到一片平坡,坡边的小河静谧无波,只有风掠过河面之时,才有些微的亮光闪动。

目光垂落河面,四周是那样的静,思绪像是被风带走了,不再流动,此刻她仅仅是在发呆。

那道白影就在眼前,一路追来的明疏却忽然不动了,不要去打扰她——他直觉地做出了这样的判断。

明明怒意犹在,难过未去,可看到这样的朱辞,他竟是愿意放下那些情绪,不但如此,心尖还有些涩涩的疼?

明疏怔怔地感受着这从未有过的感觉,它热切地,新鲜地,涌动着。

一点迷茫飞上他的眉眼,十六年不识情爱的少年宛如一只初出山林,才入人间的精怪。

他生来不曾见过爹娘,常年居于世外桃源,灵秀的山水滋养了他的性情,即便后来回了上祁,老爷子也未横加拘束,他一直活得自由而热烈,坦率而真挚。

这世间的诸般情感,都是他身体力行才明了的,没有人教他何为七情六欲,何为男女之情,何为怦然心动,他遵循着自己的心意而动。

长夜小河畔,风拂白衣,也拂乱他的心头。

许久,朱辞醒过神,转身看向他的位置。

两人四目相对,她的眼神清淡中蕴着幽渺的伤情,那是他看不懂的东西。

心尖的痛楚漫上,他听到自己的声音镇定又带着一点微微的抖,“你迁居了是吗?为什么没有告诉我?”

他的目光沉淀着难以抵御的力量,却也难以避开,令朱辞沉默着,无从回答。

“这几天,为什么没来看我?”

沉默依旧。

“刚才为什么……看到我就躲?”他的喉头哽了下,声音愈加酸涩。

听到这声哽咽,朱辞胸腔下的心猛然一跳,乱了序,她张了张口,却是说不出话。

夜风吹荡起发丝,将她的双眼遮住,于是对面的少年便像是离了千里万里,给了她一丝言说的力气。

“最近事多,比较忙,一时忘了。”一个调上的声音僵硬而脆弱,仿佛吹一口气,就能抹去痕迹。

水光蒙上他的眼眸,随着眼眶浮沉而若隐若现,他一步步走过去,走到她面前,拨开她的额发,颤声说:“你在骗我。你看都不敢看我,你说出的话你自己都相信不了。”

在他过来的时候,她就已经阖上眸,失了勇气。

气氛压抑,又脆弱得像是一根随时会绷断的弦。

“不想看见你,可以吗?”

弦,猝然断裂。

朱辞的脚步急促而慌乱,她没有看少年的神情,她不敢看。

她配不起他的坦荡。

夜色中,少年满目伤痛,泪下无声。

倘若他回头望一望,就会发现,将军冢那一眼,已是十丈软红倾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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