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半三更,漆黑的天幕之下是安静沉睡的大地,除了更夫手里的梆子声,巷弄里暗沉无光。
一抹黑影如灵巧的飞燕一般,悄无声息地点地而过。
如果不是有早就安排好的人手来监视此地,恐怕无人察觉她的踪影。
屋顶上的人看着黑影翻进一户宅院,目带几分忧思,此去凶多吉少啊。
……
笃笃的敲门声划破寂静的夜,也惊得屋里的人心如擂鼓。
快走!不要进来!恐惧愤怒的嘶喊声和着一下一下的心跳声,响彻在心底。
钟信芳站在珠帘后,黑色眼瞳无波无澜,透出沉甸甸的死气。
坐在桌案后的人目光犹如毒蛇的长信,在他脸部来回扫荡,没有发现任何端倪,才使了个暗示的眼色给旁边的侏儒。
阿利即刻会意,上前推了把,钟信芳自是明白此举的意思,顿时浑身如被火烤,煎熬极了。
进,会害了朱辞,退,则会暴露自己,进而全盘皆输。
正在这时,敲门声忽地停了,给钟信芳带来一丝喘息之气,他默默祈祷着,快走吧!快走吧!
然而事与愿违,门再度被敲响。
不能再迟疑下去了!他悬着心,抬手一拨,南红珠发出相撞的零丁声,让后面阿利的第二推落了空。
门轻轻打开,钟信芳惊艳的眉眼展露眼前,朱辞焦急了许久的心终于落下。
她舒眉一笑,正要打招呼,却见他脸色焦灼,做出一个口型——“走”!
朱辞的笑颜蓦地一滞,继而一脚踢向他胸口,旋身便要逃飞。
钟信芳被她踹得仰倒在地,脸上露出痛苦之色,心头却是微松。
不料横空一排银针射来,他的瞳孔猛地一缩,堪堪飞离地面的人影顷刻间跌落。
一个短小厚实的侏儒不知从何处钻出,走到摔落在地的朱辞面前,拔掉她肩膀上的银针。
回头对上钟信芳阴晦的眼,阿蒙不明所以地眨了眨眼,抬手把他扶起。
朱辞倒在地上使不上力,全身软绵绵的,她中了麻痹散。
桂堂东穿着一袭绛紫的衣袍,不紧不慢地走来。
朱辞侧头看到他,冷嗤一声,露在外面的一双眼眸如覆冰霜,毫无畏惧。
“把她的面罩给我摘了!”桂堂东抬着下巴,指挥阿利。
阿利蹲身扯下朱辞的面罩,现出一张清丽冷然的脸,如穹苍之星汉,可望而不可即。
越是高不可攀的东西,越是能引起桂堂东的兴趣,更何况这少年的皮子滑如凝脂,身段比起钟信芳玲珑娇小,非常对他的胃口。
他招招手,细长的眼勾起,“不要伤害‘他’,搬到西厢房去,我一会儿要赏玩。”
钟信芳听到“赏玩”二字,心下一沉,他不能让朱辞也被糟蹋!
他抬起头,眼底幽暗似枯井,启齿欲言,却听朱辞讥讽道:“钟信芳!我是瞎了眼才会喜欢你!原以为你是一个可托付终身的良人,没想到也是个狼心狗肺的!想要我的身子,做梦去吧!”
她的眸中铺满寒雪,语带悔恨,钟信芳瞬间明白了,她是要保全自己和计划。
“托付终身?”桂堂东眯起眼,做出暂停的动作,阿利刚准备拖起朱辞的手伸了回去。
钟信芳见他的表情不太对,以为他发现了什么,僵着声接口:“承蒙姑娘错爱。”
姑娘……桂堂东的脸色唰地阴沉似水,声调阴测测地道:“阿利,把她给我‘伺候’好了。”犹如一把钢刀贴着头皮刮过。
“是!主人。”阿利利索地拖起朱辞,走进西厢房。
阿蒙扶着脸色难看的钟信芳站在原地,桂堂东侧身走过来,扒开他的胸膛一看,上面起了一层淡淡的红,再过会儿就会浮现淤青。
那人下了狠手,桂堂东皱了皱眉,他不喜欢有瑕疵的东西。
钟信芳推开他的手,把衣服拉好,面色无异。
“今晚我就不过来了。”桂堂东摸了摸他如玉的脸,拿出一个小瓷瓶给阿蒙,叮嘱道,“看着他上药,还有西厢房的人也给我看好了。”
阿蒙听话地点点头,自信地笑,“主人!我一定会做好的!”
看到他对自己言听计从,桂堂满意地笑了,向西厢房走去。
西厢房的暗室里,朱辞被剥去了夜行衣,吊在绞刑架上,旁边是一个装满水的大木桶,一根细长的生着密密麻麻倒刺的鞭子。
与方才房间的灰暗光线相比,这个房间点亮了数盏蜡烛,照得室内亮堂堂的。
阿利拿起那根鞭子放入木桶中,听到有人进来,扭头一看,是桂堂东,有些奇怪,却不敢问,
桂堂东施施然地踱步到圈椅前,撩起下袍落座。
朱辞撩起眼皮睨了他一眼,便把脸靠向右后侧,碎发遮挡下的眼睛微阖。
见她对自己不屑一顾的姿态,桂堂东并不恼怒,还笑吟吟地道:“姑娘处在这样的环境中,却一点也不害怕,着实令桂某吃惊。”
朱辞的心弦顿时一紧,寻常女子碰到奸淫掳掠之事,害怕苦喊都来不及,又怎会像她这般毫无畏惧,是自己疏忽了!
可是现在装已经没用了,反而会露出更多的马脚,不如顺势而为。
想到这里,她张口道:“我从小父母双亡,没人疼没人爱,只能靠乞讨为生,什么样的苦我没吃过,什么样的人我没碰见过?你这样的,我见多了!”
言毕,发出一记轻蔑的嗤鼻声。
“姑娘如此有胆识,那就请姑娘用上一用,让桂某好好欣赏一遍。”
桂堂东本人嚣张跋扈惯了,除了圣人,谁见到他都是笑脸迎人,就算是敌对阵营的人,那也绝不敢对他耀武扬威。
如今见到比自己还盛气凌人的,一向高高在上的他被激出了怒气,他舔了舔唇,唤道:“阿利。”
“是!主人。”
阿利拎起浸在盐水中的鞭子,走到朱辞跟前,对着她阴狠一笑,随即扬手一挥。
啪!
一鞭子下去,朱辞的眉头猛地一跳,火辣辣的痛感自左肋升起,素白的衣服立刻裂了道口子,染上血色。
“真是可惜了你那身滑嫩的皮肉。”桂堂东把玩着腰间的白玉,目光怡然。
“老……贼!”朱辞清晰地吐出两个字,声音却比之前弱了一大半。
火烧火燎的感觉从伤口向四周蔓延,两端的皮肉不由自主地往里缩颤,燃起连绵不断的痛楚,她硬扛着不露痛色。
桂堂东抚摸玉佩的手一顿,三角眼狠狠往上吊起,大怒,“阿利!”
听出他话中的怒意,阿利原本挥鞭的五分劲马上升为全力。
第二鞭下去,直接把朱辞打得眼前一昏,骨头上像有把锋利的刀子在来回割据。
红艳艳的鲜血沿着胸腹一路淌下,尖利的铁刺翻扯起伤口下更深的血肉,冷汗溢出,薄亮的一层衬得本就白的脸更加惨白。
第三鞭,第四鞭……
咴!咴!咴!鞭子破空的呼啸声刮过耳际,带起的风扑面而来,渗入盐水的长鞭笞在身上,火辣辣的,痛不欲生!
五脏像是在被烈焰焚烧,熊熊烈火碾过朱辞的每一寸身体,将皮肉烫得发焦,卷曲,内里的油脂碰到火苗冒出滋滋的热声。
明晃晃的红色高烛映照着她面若金纸的模样,两侧的发丝被冷汗濡湿,黏在一块。
素色的衣衫已经被鲜红的血液浸成了血衣,两道血色溪流顺着她雪白的脚跟滑向脚尖,又经过圆润的指头,串成珠子滴落。
室内飘着浓郁的血腥气,木桶中的清水沾了血,也晕开浅浅的红。
“唉呀!这么快就受不住了。”好整以暇地观赏完整出上刑过程,桂堂东遗憾地说,“看得虽尽兴,但没听到伴曲,还是差了点味儿。”
闻言,阿利谄媚地凑上前,“主人,明天我给她试试火钳,保准她痛得哭爹喊娘。”
桂堂东拍了拍腿上的袍摆,瞟向他,猜出他心中的想法,笑道:“也是,你好久没用那玩意儿了,明天用一用,正好可以解痒。”
“嘿嘿!”被他看出小心思,阿利提着鞭子谄笑。
而另一端的房间里,钟信芳坐在案边,焦灼不安得难以入睡。
狰狞的鬼脸面具在黑暗之中,与他对视。
房间里什么声音都没有,静得只能听到胸腔心脏跳动的扑通声。
一分一秒,难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