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那梦境里,出现了一座九幽冥府,生灵皆往着独木桥上行走过,一切淡然无声,绿灯灯影衬在楚善的脸上,她可爱的鹅蛋脸,星辰般的杏眼微亮,却也实在照亮不出光明来,这里几分恐怖的味道,让初入此地的鬼魂产生出不寒而栗的情绪,颇有一副地府威严肃重及生命结束的意味来。
她低头望向自己脚下,试图走上几步查探虚实,再掐掐胳膊上的嫩肉,虽然不想承认,但的确是没有了一直朝夕相处的影子,预料中的疼痛也没有出现。
她叹了一口气,实在不得已准备自己寻前进的路,左右张望看看能否寻得人帮助,找到的指路鬼,一个比一个瘆人,有的露着长长的红舌,有的嘴唇发黑,有的甚至连脑袋都没有,却能听见说话的声音,实在是靠鬼和鬼之间衬托,对比出来哪一个不吓人,见多了就习惯了。
万幸她看过的话本戏文比吃过的饭还多,没有将这些放在眼里,淡定自如的问路,实乃第一鬼呀!楚善保证不会被吓到,除非下一个更恐怖!
这做鬼实在讲诚信,她从那片遍地彼岸花的路一步步踏过去,寻着她们口中的鬼差,只有鬼差才能带着人去轮回转世,也就是人间常说的登记挂号,记得这人来过,确定生前是个好人还是坏人,下一世投胎的哪户哪口。
偌大的地府,她感觉不出时间流逝,不知走上多久,从瞧见一稍微正常模样的鬼魂,女娃娃就正坐在大殿上,就和人间寻常六岁左右的孩子一样,可眼睛里却像深不见底的海水,虽泼澜不惊,却让人感觉下一秒是突起的暴风雨。
楚善礼貌的问道:“您好!这里是报道的地方吗?我是新来的鬼。”
没错,就是新来报道的小鬼,被毒死的那种,想到这事楚善就气。
那娃娃的声音奇怪,不似个六岁的娃娃,如二十岁左右的娇柔的声音,“何名?”
“楚氏,善女。”
“吾的生死命册上,女公子渡不了忘川河,现下也不是轮回路的好时机。”
莫不是她倒霉到连地府忘川河都不愿意渡她了,还要留在十八层地狱了?!她生前可真没有做过坏事,除了偷吃膳房新出炉的糕点,把每月的月奉偷藏几文钱,爬宫墙屋檐外,她真的没有做过什么坏事。
楚善努力的寻着这女娃娃的不寻常之处,女娃娃手中指尖处的老茧,像是个长期识文写字的,不似是这个年龄就有的,猜测着应当是少有的小侏儒,别是一番亲切的滋味,果真是地方特殊服务呀。
小侏儒状的女娃娃满脸的疑惑,不断的翻看着生死册,翻册子的速度愈发的着急,时间在这一刻变得漫长,女娃娃急着从中找到自己想要的答案,纸张叠杂交错,指尖一一划过字迹。
终是寻得疑似的记录,小侏儒问道:“阁下可是西周元丰十一年晋阳侯府世家的熙昭郡主楚善?”
“正是。”
“无父无母?被家兄克扣月奉是那位?”
“额……”楚善疑虑一会儿,有些错愕,她这事还真不只是西周人知晓,连地府的人也知晓,描述的真没有错,她点头默认。
“晋阳侯府先祖楚良在前秦时期,诓骗了王家女,断送了前秦的皇室命脉,这是犯了天道轮回的大罪过,王家女诅咒楚家生生世世,楚家子嗣皆命断四十载,这是楚家人皆知的,女公子不知晓?”
楚善小脑袋轻摇,一脸茫然,不知事情经过,她生前许多事情不明了,这么不明不白的就死了,着实称得上红颜薄命,家族之事楚钦真不愿意和她提及,在这些天里,总会有人有意无意的提及。
“说来怪事也并非不是没有见过,你现下是这西周朝局的棋子亦或是执棋人,而你的死,还不是时候。”
小侏儒可记得人界上称为几年的时间里,和这相似的面孔出现在这里过,那位是人间极为尊贵的嫡长公主,来到地府时,白衣交领之上满满血迹,腰腹间的刀口还没有愈合上,双眼覆上白布,渗透出脓水,依稀可猜测那眼睛的情况,口中塞着满满米糠,可以见得生前死状何其之惨烈,那些歹人真是凶残,多害怕这位来地府告状,连她这位地府冥王都不经感叹。
人界生死与她无关,也不能轻易插手,可若是断了人间命脉,搅乱盛世气运之事,那天帝老儿可是要找她算账的,还真是要管上一二。
“想来嫡长公主也不能同你说这些,你七岁前是被王家女养大的,老晋阳侯为破诅咒以身为祭,而嫡长公主则是参破了三角金主谋的事,可惜,她毕竟是女儿身,威胁到太多人的利益,他们用死来破局,给你和楚钦一个善终的结局。”
小侏儒看似无意拂过袖肩,眼前起了一丝波澜,仔细探视着楚善的变化,一个被所有人隐瞒的真相,所有人都知道,当局者的戏台,只有楚善不知道,自己身上担着多少人的期待。
她早就习惯不把面色表露出来,可在关乎于身边至亲的旧事里,她却不能在淡然自若,心中五味杂陈不易戳破,但却是最难受的。
她轻声问道那陌生的称谓,“我阿爹阿娘呢?”
“地府不留闲人,自是投胎去了。”
小侏儒道出真相,把弄着衣裙,早已见过生死离别,对楚善的反应实在说不上感触。
她淡淡道:“事情不能说全,太透彻了,也就如同美食尝过千遍就腻味了。小家伙,你此次还阳,可是费得我不少灵力,你欠下债务,来日可是要还的。”
小侏儒拂袖而去,幽明点点星光从楚善眼前闪过,在那一瞬间她如浸入光圈里,跌入明亮的光明中,如柔软的棉花包围在她身边。
耳边依旧回荡着小侏儒善意的提醒。
“小家伙,此次归途,万分艰难,你的命我还不急着收,可别浪费我第二次灵力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