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过几日,少帝乐邢下了一道圣旨,是关于陈淼三角金最后的结果的圣旨,楚善本以为她不告诉乐邢中毒险些身亡的事情,乐邢就能给陈淼一条活路,想来楚善的想法还是过于单纯了,她中毒昏迷几日的事情,乐邢至始至终都知晓,也能猜测出一二下毒之人。
三角金此事,抓到了部分的信徒,能追回来的巨款少之又少,多数钱财去路不明,兴许唯一值得庆幸的是,并没有人在此事情性命,只是那些信徒的思想,实在于冥顽不灵,很难听官府讲明事情缘由,他们还能自己进行否认,和对三角金的维护。
有些人则不一样,在牢狱中没过多久就自己想通事情,十分配合官府调查,念着此事并非是什么作奸犯科,杀人敛夺的大案,最后这部分的人,也是判得几月后出狱,只是那些钱财失踪的钱财,真的难再寻回来了。
只是让楚善难以料到的是,陈淼被抓进大牢时,正坐在御史大夫府的正厅,像是早已预料到自己的结果,等待着审判一般。
楚善既然中毒的时候是在身困三角金的时候,少帝常年在无人之巅上敏锐的直觉,怎么可能没有察觉到此事和陈淼的关系,最重要的是,陈淼的所作所为已经触犯到了一个皇帝的底线,他只是借着毒害郡主的由头,斩杀一个对自己皇位带有威胁的前任言官。
无论曾经怎么样的忠贞之志,也无可否认现今陈淼带有威胁的事实。
看似理所当然为楚善伸冤的结论,无异于将她推进风波之中,邵辛得知这道圣旨的时候,迟疑了几秒,身体稍稍顿了顿,借着别人的名,将人打入大牢赐酒自尽,果真还是少帝的手段,看向楚善时的眼神,变得有些忧虑,开始考虑楚善日后行事的艰难,他也不知如何和楚钦交代此事。
楚善还是一副既来之则安之的态度,求着少帝下监查探,她现在倒是一副淡然的表情,身上穿的着实素净,让已有些神情恍惚的陈淼错认成了乐平安,待半刻才认清来人究竟还是前些日里下棋对弈的楚善。
楚善和大牢的狱卒打过照面,狱卒见着是位贵人,倒是没有再去阻拦,还有几分讨好她的意思,她也只是微微笑意表示回应,并无太多的应答。
她进来时陈淼已然闭着双目逃避楚善,由着她先开口打照面,“陈先生,别来无恙。”
“熙昭郡主也是。”
“听闻皇舅舅已经下旨,赐鸩酒给全陈先生全尸。”
不知陈淼是在威胁楚善还是提醒着楚善,“想必熙昭郡主也没有好到哪里去吧?此次只是杀了老夫,散去的三角金信徒,还是会受到人所指示,再次聚众在一起,还会有一次风波而起,而你已然是成为少帝挡刀的棋子,那群人势必会先将刀子捅在你身上,因为你断了她们的财路,我们两个下场同样好不到哪里去。”
“陈先生,我的性命比之黎民百姓社稷根本,轻于鸿毛,不足为论。”
“你现今谈及着政坛之事,倒是颇有己见。”
“不足未见,我只是个贪生怕死之人,若是国之根本不保,总有外族异姓想着登场改朝换代,到时候我这位皇室郡主,也会沦落到阶下囚,饱腹暂且难说,生死顾及不到的,才是我所执着的。”楚善果真还是惜命的人,说出了自己的想法,也想要国家兴盛的心愿。
“在建立三角金之初,老夫已经料想到结局,新朝更替,从前无论如何的强盛,总会有衰败的时候,这样的道理,老夫就明白最后的结果,只是老夫如何都想不到自己输给了一个小女娃。”
楚善带有几分谦逊,问出疑虑多时的问题,“陈先生谬赞了,我不过万幸中出身于皇家,如你所说的,若身为棋子,如何掌控自己的结局,可不就要只是一事不曾明了,为何你已是德高望重之人为何还要再做脏了手,误了晚年清明的事情?”
“建立三角金之初,并非是老夫所愿,元丰三年中夏,庐陵地带发生洪灾,国库在前几任帝王的挥霍下已是寥寥无几,邵家集结一众商户,凑至三万两救灾,那底下的官员看到这些钱财,已是红了眼,将这些钱财全吃了,那时候,刚登基的少帝,为稳固自己的皇位,一味的纵容底下官员的作为,庐陵不论老少,饿死的人不计其数。”
楚善清楚的看见,陈淼那布满皱纹的脸上,更是颓废苍老几分,说出的话,似是能听出几分失望的气息,“这是第一次,后面有多少次,老夫实在不敢去记了,三角金所得的大部分钱财,老夫一分未收,将除去给三角金成员的钱财,全部用于赈灾。”
好像所有的话语里,没有责怪,只有失望,这份失望正是对着江山管理者的失望。
“我还有一个问题,我母亲当年究竟.......”
楚善还没有说完话,却是被陈淼猜中后面的话语,先行一步说出了她想要的答案。
“颍川,那里有你想要的答案,邵家主母顾氏也许没有你想的那么简单,前尘往事,还是轮到你们这一辈去了断了。”
她知道这个答案的重要性,楚钦既是调查三角金此案已久,那他是不是也想知道这件事情的答案,楚善顾虑过这件事情,感叹出两兄妹难得想法相同。
“陈先生,早些年我回长安城时,听过你的事迹,十分钦佩着你,可现在不一样了。”
有时候,年幼时当做标榜的人,她所敬佩过的形象,也许只是自己敬佩的的形象,和他本人是否与这传言中,或者让人看到的形象,也许着实不同,那这些也是自己的一厢情愿,有时候怪不得他人的虚假,那也不过是自己过于蠢笨,看清楚了,也就不在乎了。
她慢步走出大牢,不敢再往回看,也不知要用多大的勇气,才能离开这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