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啊。你这些日子千万别再去掌柜的院里了,万一再过了什么病气……”
话没说完,王管家的耳朵便被拎了起来。
“你这个没良心的,当年家里受灾的时候若不是掌柜的收留我们连命都没了。哪儿会有今天?你就这样诋毁掌柜的?”阿颜即便是有了身孕也厉害极了,耳提面命教训着自家丈夫。
“不是,我不是那个意思,掌柜的当年只有一间茅草屋还收留了我们,我怎么能忘恩负义呢?可是这孩子马上出生了,你先歇一歇,掌柜的有什么事有我打点就好。”王管家连忙扶阿颜坐下,“我这就出去替掌柜打点好,你在屋里可莫要乱跑啊。”说着便出了门
准备好东西之后,王管家差人送到了掌柜的门口,敲了敲门。
掌柜的很快就出来了,面上蒙着个白布巾:“跟他们说了么?”
几个小厮面面相觑,王管家陪笑道:“掌柜的问哪件事?”
木肃伸手扯开面巾道:“从今天起,我这院子每天的用度放到院里的石桌上。这里的病人有可能会过病气给人,所以以后除非我做不了的重活就别再来了,凡事有王管家在就好。”
小厮们连忙应下,王管家差人将水桶搬进屋,木肃挥了挥手,便遣散走了众人。
木肃绕过屏风走到床边。床上的那个男人还在浅浅的呼吸着,形容枯槁消瘦宛若树枝。
总之,无论如何还是先把他的腿伤治好,以免落下病根。
木肃抬起那人的一条腿,上面满布烂疮。只一个动作,床上的那人便惊醒了。
那人急速的往床角退去,发觉自己身上所有的遮挡都被拆掉了,只有徒劳的抓着袖子反复地挡着自己的脸,奈何什么也遮不住。
“你别看我!别看我!”
行动之间,他不小心碰到了受伤的那条腿,却只能闷哼一声。原本面目全非的脸上因为表情显得更加狰狞。
木肃轻轻坐到了椅子上,声音温和地说道:“我是隐月山上的木掌柜,我的马车经过后街的时候不小心轧伤了你。你还记得么?”
那人瑟缩在墙角,木肃无法辨认出这人是否是在看着自己。只见他轻轻点了点头,却仍是不肯放下袖子。
“我有责任将你的腿伤治好。如果你身上的顽疾也需要我帮忙的话,我看过几本书,曾经提到过一些。你若信我,我也可以替你治好。你看如何?”木肃缓声地劝慰着那人,生怕吓到他。
那人慢慢地睁大了眼睛,木肃从他的疮伤的沟壑中,看到了流出来的眼泪。
等到第二天时,那人的情绪已经平稳了许多,开始愿意和木肃说话。他主动说出的第一句便是和木肃说想要几条纱布。
木肃轻轻一笑放下手里的笔,转身在箱子里翻找着:“你要纱布做什么?”
“我这幅样子不能见人……还是缠起来得好。”那人低着头喃喃道。
闻言木肃拿着纱布的手一顿,缓缓转过身来笑道:“不是我不愿意给你,而是你身上的这个病不能裹起来。你脸上的疮尤为严重也许就是因为长期包裹所至。”
那人闻言愣了愣,对木肃所说的话既没有反驳也没有同意。
木肃想了想,大抵从他的身份来说,最不能接受自己的长相受损了吧。如今这幅模样定是不愿意叫人看见。
木肃转身出了院门,叫来了管家:“去替我寻个斗笠来,要带面纱的。”
王管家闻言不由得往院里望了望,不料却被木肃敲了下头。
“还不快去?在这儿等什么?”
面纱和斗笠这两个都不是难寻之物,管家很快就回来了。
木肃瞧了瞧,两者被缝在了一起,似是兰儿的工。
于是遣了管家,叫来那人对他说:“这个你先带着。明日我们就开始疗伤罢,先将你的腿伤治好。”
“我……”那人支吾了一下。
木肃有些没听清,轻轻探身道:“什么?”
感觉到木肃上前,那人明显吓了一跳,下意识往后躲了躲,但也没做什么过激的动作,而是慢慢地说道:“我……想先治身上的疮……”
木肃轻轻一笑:“你身上的疮现在我还瞧不出个缘由,可是你身上的这个情形想必是拖了许久的,脸上的更是,所以要比腿伤更加难治。还是先把腿治好,我这里房间很多,这个院里也只有我在住。所以你大可安心静养,不必操之过急。”
说罢,木肃拿起了一支笔,在砚台中蘸饱了墨对他轻声道:“还没问过你的名字?”
那人支吾的更久了,最后只憋出一句:“我……没有名字……”
木肃有些意外,不由得放下笔笑道:“那我以后如何称呼?”
“木掌柜随便起一个罢。”那人甚少抬头,一直回避着木肃的眼神。
木肃笑了,举着笔思索了片刻道:“君子端方,温润如玉。我便唤你温玉怎么样?”
那人愣了一瞬,便点了点头。
如此,这位捡来的**就算是有了姓名。
木肃第一日他正骨时,即便是疼的大汗淋漓,温玉也没叫出声过,仿佛疼痛对于他来讲早就习以为常了。
怕他每天在床上无聊,木肃还差人做了只拐杖给他。
管家将拐杖送进来的那天,木肃正在书房的桌案上看账,而温玉则在偏房的床上看着窗外发呆。
王管家怎么看怎么觉得这人不顺眼,将拐杖递过去的时候都不敢多做停留。
温玉见状也不恼,只看了一眼王管家,轻轻道了声谢。
王管家在门口干笑着:“没什么的,这都是掌柜的意思,要谢,你去些掌柜的吧。对了,平时千万别出这个院子,三餐时间不要出门。那你躺下吧,我在院里还有事,我先走了。”说罢便逃也似的跑到木肃书房去了。
木肃闻声知道是王管家来了,头也不抬的问道:“隐月县的账收齐了么?”
王管家点了点头道:“都齐了,几个铺子里的掌柜也都合了账,没问题。”
“嗯,明日给我抓些药材来,一共两个方子,就在前面的茶盏旁。”木肃低头在账本上勾勾画画,“没什么事你也去吧。”
王管家欲言又止了一下,片刻后还是应了一声就出去了。
温玉的腿伤好的极快,没出半月便可以下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