木肃搬了两下气喘吁吁的把人放到了车沿上,喘着粗气道:“你认得他?”
“这人是刘氏族家养的那个**啊!掌柜的你不信瞧他的头发!”王管家指着那人,脸上的厌弃更甚。
木肃低头一看,阳光下,细细端详他头顶稀疏的几绺头发,竟然是白色的。
倘若不是脏污,原本的样子应该很耀眼。
“**?我怎么不知道?”木肃搬了搬那人,奈何身子再用不上力,于是放下歇了歇。
“就是……哎呀……”王管家上前便拉住那人的衣服往下拽,“快快快扔了,掌柜的你听我的没错!”
木肃一把拦住管家的手不耐烦道:“把话说清楚。”
“就……就是县里那个刘氏族嘛,她养了一堆**。这个就是其中之一!就因为他有一头不一样的头发和眼睛,长得也是个妖媚坯子,是个稀罕物,红遍了周围几个州府。当年刘氏花重金买来的!在城里有名的很呢!”王管家一脸神秘兮兮还压低了声音,“看这幅样子肯定是得了什么脏病被刘氏扔出来了,可别再碰了!掌柜的你闪一闪我把他丢出去。”
“住手!”木肃喘了几口气,对老王将人看成物件的语气有些不满,“掌柜的我是个云游大夫你不清楚么?治病救人怎么能因人而异呢?况且这还是在给你行善积德!”
“不是……掌柜的这种人你救……”
“住口!他被卖是他愿意的么?是他的错么?你怎么不痛恨犯罪的人反而恨这么个受罪的人?”木肃厉声呵斥了几声,喘了口气道,“听话,快来替我把他搬上来。”
王管家垂头丧气的帮自家掌柜的把人搬进了马车内,叹了口气朝身后喊了一声:“掌柜的坐稳了,出发了。”
“走吧。”
离开繁华的街道,路过冷清的后街,出了城门便是一条宽敞的官道。一直绵延向隐月山脚下,到了山脚下,便有一条小路与官道相接蔓延上山体。
王管家驱车往山上走去,见四周的人烟渐渐稀少,不由得往身后的车里看了看。尽管有厚重的车帘挡着,他也还是不放心。
“掌柜的啊,不是我说。您今天把他救了带回府里,要是过了脏病,那宅子里的丫头们都怎么活啊?您这不是救人,这是在害人啊。”
王管家实在不愿将这么个烫手山芋带回家里,他家掌柜的心肠好归好,可也禁不住这么个人来祸害啊。
“你是大夫我是大夫?这病不会那么容易过给别人的,也不是什么脏病。老王,你嘴里积些口德吧。”
木肃低头看着腿上的这团脏布裹着的人,觉得这样下去不是办法。于是低头将那人外衣解了下来,打开车箱,找出一件厚实大袍将人整个罩了起来。
车马循着山路一直在晃动,王管家在车前,颇为不放心的朝身后的掌柜喊道:“您对我有救命之恩,我肯定是听您的。可院里的丫头们都是山下要么雇来要么买来的。万一她们风言风语地传出去,您在宅子里养小倌,那也不是个事啊!”
“我一个休妻有什么可顾虑的?你不要再说了,既然救了这个人,我就不能半路撇下他不管,更何况祸还是你闯下的。”木肃的语气有些硬。
王管家听出了主子的不悦也不敢再说话,哎,谁叫他家掌柜的是个老好人呢?
只能以后自己多小心些,莫要被过了什么脏病。他病了不要紧,可他还有阿颜和肚子里的孩子呢。
木肃将人裹好,心里有数其实这人身上的病的确会过给别人,只不过自己尚不确定他这病的来源。
万一真如自己所想……
无论是不是自己想的那样,左右都是人命,不可不管。
想到这里,木肃朝车外朗声道:“到了宅子里莫要多嘴多舌,这人替我背到我那院的偏房里。吩咐丫头们一切都不必你们过问,只要送到院里,剩下的我亲自来。”
王管家忍不住朝背后的车里望了望,随即又是摇头又是叹气的,过了许久之后才应了一声。
走了许久,两人终于驾车来到了院门前。
远远看去这院子隐没在山间丛林里,大有那些秀才口中苔痕上阶绿草色入帘青的感觉,虽说是商人家中,却满是书香门第满腹经纶的味道。
的确是没有县里那些宅子气派。可就像阿珍常说的,就凭这宅子里的人,给十个山下的气派都不去。
“发什么呆呢?王管家,快来搭把手。”木肃费力的拖着身上的这个人。
王管家闻声赶忙上前,心里还不住的责怪自己,不该让他家掌柜的动手去搬一个男人的。
他家掌柜的身体不好时常生病,整个人都显得苍白无力,尤为怕冷。
一旁的丫头看着王管家打趣道:“管家这趟出门怎么了?莫不是失了眼力?”
“去去去,你们就会开我的玩笑。阿颜呢?”肩上扛着那个小倌,王管家伸着脖子向身边的丫头询问这自家妻子。
“在里屋纺线呢。”
将人扛进了偏房,木肃支开屋内的几个丫头。看着王管家把人放在了床上,木肃有些止不住的看着眼前的人发呆。直到管家叫了她几声她才反应过来。
“王管家,去找人烧几大桶热水。再拿干净的纱布来,越多越好。”木肃回过神来就把事情吩咐下去了。
王管家点了点头,有些不放心自家掌柜的,于是三步一回头的离开了。
刚到院子里,老王就看见几个丫头在回廊里对坐绣花,于是上前吩咐道:“小兰,去厨房,烧几大桶热水送到掌柜的偏房里。小芳啊,去找些纱布也送去掌柜的偏房,越多越好。”
小兰笑着放下花样,看了看四周,见四下无人便悄声和王管家打听道:“听说今日掌柜的又带了个人回来?男的女的?多大了?”
“去去去,没事别多问。”王管家想起之前主人的吩咐,万不敢乱嚼舌根。
小芳卷起绣线起身玩笑道:“兰儿啊,可别问了,说不定管家也不知道呢,你难为他作甚?”
“谁不知道了?”王管家见被人看轻不由得壮起声势来,“我王老六自掌柜的还在这山顶住茅草屋的时候便来了,两年就发家盖了现在的宅子,周围几个县里的铺子那个不知道我?掌柜的有什么事不和我交代?也就是不和你们说罢了。”
阿颜挺着大肚子走了过来,面上带笑,一手撑着腰一手拿着绣线:“老远就听你在此造势,掌柜的交代了什么?还不赶快去办了?”
王管家立刻笑面迎了上去,将自家妻子送回了屋子。
“什么?掌柜的捡了个染病的小倌回来?可是真的?”阿颜惊得用帕子捂住了嘴,有些六神无主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