戚校尉瞪了他一眼转头看向木肃道:“起始我猜测这禁军如此反常是不是因为淮西留后畏罪潜逃一事。”
木肃猛地抽了一口冷气:“你说什么?淮西留后逃了?你要追击的叛军是淮西留后?这怎么可能?我们一路所见不止一方屯兵朝淮西开来,莫说这淮西留后只是个人,他就是浑身长满翅膀也未必能从淮西出去,这到底怎么回事?”
戚校尉长叹一口气:“是襄王亲自下的令,要禁军赶走城中重病的百姓,在城内严令搜查,也不知是什么原因。禁军里的人一向是眼高于顶,瞧不起府兵,谁也问不出缘由。淮西留后也是在放百姓出城的过程中,混在得了病的百姓中趁乱而逃的。”
疯了,都疯了。
这襄王不仅没有重兵围城反而将人都赶了出去?
那些百姓一路带着瘟疫迁徙?他在想什么?师兄都不管一管么?
木肃皱紧了眉头,局势的彻底失控让她有些慌了,她发现自己开始对这盘棋失去了解,开始摸不透他变幻莫测的手段了。
难道说是有什么自己仍未收到的消息所以才引得他如此?
见木肃面色不善眉头紧锁,戚校尉有些担心的问道:“这件事的确是有蹊跷,木先生怎么看?”
木肃摇了摇头,担忧道:“异象必有异因,你再细细与我说那禁军在城里都做了什么。”
戚校尉点了点头道:“我也是约莫一月前才接到的消息,前不久才到了淮西,据说禁军没用半天,淮西便城破了,进城之后将留后的府邸派了几人把守,剩下的人则全都在城中四处搜查,无论男女老幼,无论贫富一概细究。”
“等我到了淮西的时候,城中已经起了瘟疫,禁军没有顾忌百姓死活的意思,但凡是染了病的一概细查后便丢出城去,直到现在还在城里搜查,也不知他们在搜什么。”
“如今淮西喜忧参半,喜的是淮西留后已经出逃,对于淮西这座城上面似乎也无意再追究什么。忧的是,百姓但有异状的都被赶了出来,朝堂似乎也并不在意他们的死活。”
“木先生,你说这怪不怪?禁军此次来一不为淮西留后,二不为黎民百姓,反而在城中大肆搜查,他们会是在搜什么?”
“木先生?”
“啊?”木肃在怔楞中恍然惊醒,面色有些煞白。
闻言温玉几乎是一瞬间就明白了,于是皱了皱眉,上前扶着她坐了下来,手轻轻顺着她背后:“别怕,我们已经离淮西很远了。”
木肃脸上毫无血色,看了一眼温玉,又看了一眼戚校尉:“如今,就是禁军在城里放火,凭我们也阻止不了,我们还是尽快去帮一帮杨老。”
戚校尉是个军人,木肃不说原因,他也当木肃只是不清楚,毕竟这件事的确从里到外都透着诡异,眼下他人微言轻也只有听命朝堂的份。
“当年我和杨老与你相识之时就是为了百姓,这才几年,再遇却还是在因为这个原因奔波。”戚校尉叹了口气,“好在我和你们尚且顺路,这一路非常凶险,杨老带人直接去了崖州,我送你去崖州。”
木肃的神情有些恍惚,她咽了咽口水道:“那你追查淮西留后的事怎么办?”
“淮西留后的事八成是没戏的,人跑了十几天了,我们还在城里搜查百姓,这是城内已经安顿了下来,才派我们出城搜查一番。”戚校尉看着木肃被打伤的脸,不知怎的,杀进杀出都未曾有过一丝波动的他,忽然有些心软了。
“他们这样对你,你也要去崖州帮他们么?”戚校尉解下手臂上的方巾,递给了木肃。
木肃擦了擦脸上的泥土扯出一丝惨笑:“人世若是安稳,不该是这样的,全当是乱世报应在我身上。”
温玉眯了眯眼睛,木肃就是这样,在她眼里仿佛众生便如一人,一人便如众生。
在她的世界里,似乎从不和某个人针锋相对的计较什么,她眼界里更大的东西,能看到整个世间,所有黎民,不需要像他一般与所有人为敌。
这样的木肃有一种特殊的吸引力,让他不由自主的在向往,万一有一天他可以回到灵族,也做了一个王,他会不会也能像木肃这样,有着常人没有的眼界和深度。
戚校尉大手大脚伸手夺过木肃手里的方巾,岔开腿拿起一旁的水囊咬开塞口便朝方巾上“哗啦”倒了一大滩水。
布巾瞬间被浸湿,滴滴答答的连带方才倒下的水湿了脚下的一大片土地,戚校尉伸手就将湿漉漉的水囊递给了木肃拿着,伸手一拧方巾,方巾的水稀里哗啦的溅起地上的泥水,连同他和温玉的鞋一概没有幸免。
温玉平日里就爱干净,戚校尉这样一拧水温玉脸都黑了,好在是温玉懂事,只是向后退了一步并未说话。
木肃还满心都是淮西和襄王,戚校尉一手拿着布巾,一手按在木肃头顶转过她的脸,从上到下抹了一把。
牵动了脸上的伤口,木肃激灵向后躲了一下,戚校尉反手固定住她的后脑,布巾继续按在她脸上来回摩擦。
温玉终于看不下去上前道:“戚校尉,还是我来吧。”
戚校尉坐在原地抬头看了他一眼,并没打算理他,木肃接过他手里的方巾道:“不用不用,谁也不用麻烦,我自己来。”
戚校尉双肘抵在修长的腿上,侧过头看着木肃,他常年在外奔波,皮肤晒得黝黑,浓眉星目,粗犷中带着纯男性的健美,和他坐在一起,就连木肃这样不修边幅的人都衬出了几分女儿态。
木肃边擦脸满心都是沉重,崖州么?也好,那里山高路远,谁也找不到她。
只是杨老这一去……崖州比琼州还远,要坐船漂洋过海才能到,而且瘴气颇深。杨老毕竟也是年纪大了,带着那么多疫病走,谁知道会发生什么,还是要尽快去找他。
“戚校尉,杨老他什么时候出发去的崖州?”木肃看了看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