返回第五章 无隅好兄弟(1 / 1)木叶声首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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皎皎月高悬,疏影横斜。一辆马车踏月,缓缓在林间穿行,车檐四角所悬灯笼摇晃,映照着驭车的二人。

夏栖羽与矮个子少年面面相觑,少年纯稚的黑瞳映着青年的影子,他天真地问:“你的法术是不是很厉害?”

“我不会法术。”夏栖羽诚实地回答他。

“诶!”少年惊讶地睁大双眼,“那你怎么保护师叔?”

“靠我的刀。”夏栖羽拍拍自己的刀说。

少年的目光落在他的刀上,他露出疑惑的目光,“说起来,之前见到你时,只觉得你的刀溢出极盛的灵气,到了晚上,才看到你的刀周围,笼有一层淡淡的红光,很温柔,很少有兵器会给人温柔的感觉。兵器与斗争、肃杀、权利一向是联系的,开刃的武器,必然会有杀气,与使用之人无关。”

他说着把自己背上的剑取下来,拔出一部分给夏栖羽看,“你看,我没有杀意,可我的剑还是有令人畏惧的气息,可你的刀,没有杀气。”

夏栖羽摸着下巴,赞许地拍拍少年的脑袋说:“看你年纪小小的,眼光不错嘛。”

少年自豪地说:“是师父师兄教我的!”

“喔,你师父和师兄很博学。”夏栖羽笑着说。

“那是当然。”

小孩子炫耀宝贝似的骄傲的神态逗笑了夏栖羽,他继续逗少年:“我叫夏翃,表字栖羽,你呢,可以叫我夏翃或者夏栖羽,不过我年龄比你大,你得叫我翃哥哥或是栖羽哥哥比较礼貌。你呢,叫什么?”

“我的道名是淡晴。”少年说。

“俗名呢?”

“徐长生,师兄给我取字无灾。”

“喔,无灾啊,这个字好。”夏栖羽说:“无祸无灾,平安喜乐,可得长生。”

“是吧是吧,是好名字。”少年高兴地说。

“嗯,是啊。”夏栖羽的手落在刀柄上,他的眼睛斜向一旁的阴暗林中。他说道:“无灾,进车里去。”

“怎么了?”徐长生尚未察觉危机。

一只手从车里伸出来,一把将他拽入车中,随即那个面容沉默的弟子躬身钻出来,坐到夏栖羽身边。

他握住缰绳,说:“你也进去吧。”

“咦,我奉宋先生的命令,保护林师叔,当然要尽职尽责,若林师叔有半点损伤,三个月后,我也不好跟宋先生交代啊。你尽管驾车,我给你看着后边的动静。”夏栖羽说。

面容沉默的弟子闻言,也不多争辩,一鞭子抽在两匹马的屁股上,马儿嘶鸣,蹄下生风,跑得越发快。

马儿突然加快,夏栖羽一个不稳,差点从车上摔下去,他紧紧贴着车门,手抠紧木框,心里狠狠骂自己逞什么强!

虽胡思乱想,他仍然腾出一只手扯下腰上的小型弩、弓握在手上,随着他抓着车檐慢慢站起来,将头越过车檐。一声利物划破空气带起的尖啸在耳边响起,夏栖羽只觉耳廓刺疼,然而他未理会。

眼中看着在月下起起落落的数道黑影,他摸出一只箭上弦,按下扳扣,箭离弦而去,他也不知道是否中了,反正箭雨从幽林中向马车刺来。

“右转!”夏栖羽大喊。

马车猛地一转,他身体一歪,一只脚甩出车边,他的手抠着车框抠得生疼,可这时已顾不得许多。他的心里飞快盘算,刚才飞过来的箭大概有十几支,将手快的发了第二发暗器的也算上,杀手至多就二十个。

夏栖羽坐下来,跟那个弟子分析了一下,出主意说我们这样这样,那般那般。

他面无表情地点点头,夏栖羽分神想,这个人不是他擅长对付的对象,他沉默的脸上像戴了一个面具,看不懂他心里在想些什么,喜怒哀乐也不能从他少寡的言语中判断出来。

老宋、林恬穆那样的人,虽然也是戴着面具,掩盖满腹心事,可他们愿意说,无论所言是真是假,可多少给人留了一条似是而非的缝。

“常秉荣。”那个人突然说。

夏栖羽懵了一下,后知后觉他说的是他的名字。

马车离开大道冲进树林中,群鸟噗簌惊飞。

众杀手追入林中,见停在树下的马车,其余人立在树上,一人前去打探,那名杀手一拳震碎马车木门,木头碎屑向四下弹出,纷纷嵌入树干、地面上。他那一拳暗劲,若车内有普通人,免不得吐血受伤,幸而其中一根毫毛也不见。倒是两匹马受惊嘶鸣,慌忙逃窜。其他杀手见状,隐入阴暗中,散开寻找林恬穆等人去向。

听闻有脚踩枯叶的声音,杀手停止向前,放出信号弹通知同伴,尔后觅声而去。他往前放的树上一跳,突有一支短箭从暗处射出,他在空中躲闪不了,被射中,自空中落下。一个人影从树上跳下来,一脚便那刺客脸上踢去,直将那人的脸踢歪。

头上一闪一闪亮晶晶,夏栖羽抬头一看,五道信号弹从不同方向发出,他一边道歉一边飞快扒掉地上的杀手的衣服套上。

两个杀手朝这边过来,见地上站着的同伴,跳下来问道:“人呢?”

他指了指树下,二人看过去,却被树下若躺着的人熟悉的面容吓了一跳,就在此时一把刀从身后劈下来。不想有一人反应极快,一掌劈来,分明还隔着一步之距,夏栖羽却觉得一股力撞在肚子上,将他弹来,跌落在地。

跌落在地的一瞬他一个鲤鱼打挺站起来,肚子极痛,然而他脸上未露出半分窘态。他的左脚往后迈了一步,右脚前弓,双手握刀横挡在身前,此动作可攻可防。

那二名杀手并立,并不畏惧他的攻势,他们淡然地向他走过去,单手五指张开。

夏栖羽心中默念:阴阳二气,周运天地,孕生万物。吸纳二气,积气丹田,运气以御,排气以击。

他喝了一声,以右脚为支点,左脚划了一圈,带动腰身扭转,刀由左下往上劈一道凌厉刀气。两名杀手同时出手,掌中所凝之气击出,三道气在空中碰撞,竟掀起一阵狂风。

霎时间,尘埃起,叶乱飞,将人视线迷住,却有冷冷刀光劈开杂叶,带着凌厉杀意斩下!

夏栖羽扶着树干慢慢往前走,听到林恬穆的声音从不远处传来。他走过去,看到常秉荣垂头立在林恬穆面前,他手中提的剑,血顺着剑尖滴滴答答落在地上,衣服上、脸上亦溅满了血,乍一看像极了可怖的修罗。

林恬穆负手而立,那位聂师兄与徐长生担忧地看着常秉荣,另一个弟子不见影踪。

常秉荣放下剑,噗通跪下,“师叔,弟子……”

“淡易,你这是做甚?”林恬穆问道。

“弟子未能控制自己的心,又开杀戒,弟子有错。”常秉荣未起身,他的头重重磕下去,仿佛扎根在心上的懊悔,能因此得到片刻的救赎。

林恬穆将常秉荣扶起来,说:“天地万物,生死伦常皆有命。无人掌有生杀之权,然为何世上仍有人杀人的悲剧?杀人者有无数理由,为权,为财,为利,为情,为仇,为恨……这些与前提并不矛盾。矛盾之处在于,杀人者杀人,被杀者该如何以对?杀了杀人者,杀人之行便可停止吗?非也,那只会衍生恨,再重复人杀人,人被杀的惨剧,轮回不断。然而听任自由,惨剧又可终止吗?天地不仁,以万物为刍狗,圣人不仁,以百姓为刍狗。天地之高,圣人之远,生死轮回沧海一粟,然对万物而言,所谓仁,所谓不仁,待杀人者仁,却是对被杀者不仁。如何抉择,以无为任其发展,还是以无不为阻遏,但凭心意而已。”

“师叔……”常秉荣站起来后,欲言又止。

“淡易,让淡晴看看你有没有受伤。”聂师兄走过去,手掌落在常秉荣肩上,亦制止他接下来的话。

“我无事,我去找马车。”常秉荣拒绝了诊治,扭头钻进林子中。

“常师兄。”徐长生担忧地看着他消失在阴暗中的背影。

“无妨,让他静一静吧。”聂师兄扭过头来,担心起另一个人,“淡古到现在都没回来,不知道他那边情况如何。夏少侠,你可有受伤?”

夏栖羽一直靠着树站着,没出声打扰他们,突然被提到,倒是有点意外,他还以为没人发现他回来了呢。

他走出来,哈哈笑着说:“我没事,好着呢。”他站在那里,看向林恬穆,说:“林师叔,今夜看来是赶不了路了,不妨坐下来等天明。”

“也罢。”林恬穆应允下来。

“我去找淡古。”聂师兄说道。

林恬穆嘱咐一声:“小心。”

“是。”聂师兄转头便走。

夏栖羽捡了些枯枝败叶,升了起火堆,忙完了,一屁股坐下来,才发现腹部被击中的部分隐隐作痛。

不愧是追杀林恬穆的,一来来十几人,并且功力都非追杀他的那群杀手可比。

“你可以跟着无隅宗的,又有杀手找上门,林恬穆不会坐视不理,他就是那种老好人。不过,他们有麻烦,你也得出手。你自己考虑考虑。”老宋的话在耳边响起来。

那个家伙,必然知道会有这般结果的,才故意做此提议!诶,也只能怪他贪图小便宜,如今吃了亏,也只得认了。

说起来,为何有人要追杀林恬穆呢?那个元亨大会,究竟有什么目的?谁不想让林恬穆参加?林恬穆参加,又将带来什么不凡的影响?夏栖羽抬起眼睛,穿过扭动的火焰,看向对面打坐的中年男子,然而以他的眼界,自然不能洞悉他身上藏着的秘密。

夏栖羽曲起左腿,头抵着膝盖休息,他看着露在视线中的刀柄,扪心自问,他淌这趟浑水,是否值得,是否有意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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