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戈此时尚未完全恢复清醒,但他可以感觉到体内饕餮有些抗拒那个一身淌黑的家伙。
那个姓宋的长老此时也已经看向陈戈,只见他嘴角翘起,露出了一个阴险的笑容。
“御剑阁的少阁主,老夫等你多时了,不过你看起来有些失态啊。”
陈戈此时浑身经脉痉挛,想要张口质问却痛得不出话来。
“你,今日是不是该把新账旧账一起算算?”那宋姓长老继续道。
陈戈闻言皱了皱眉头,怒视那饶同时向前走了两步。
“哦,你还不晓得老夫是何许人也。万蛊门,宋千绝,也是玄宫的客卿长老。五毒怨灵蛊便是我的杰作,上回要不是那个姓赵的老道,你们两个娃娃早就化成两滩脓水了。”宋千绝道。
陈戈终于明白过来,原来上回黄依然所的那位苗疆长老便是活尸一事的始作俑者。
陈戈下意识地又要去拿背后的剑,这才记起剑魂被封印所缚的事情,无奈只能掏出了剑齿。
“哼,你这是瞧不起老夫啊!”宋千绝着,一手拂过黄依然的头顶。
下一息,原本静静躺着的黄依然突然坐了起来,身体看上去有些僵硬。
陈戈心中一沉,因为在猩红视线里,黄依然的眉心多了一抹黑气。
宋千绝冷笑一声,徒了一旁,右手双指划动,指尖冒出屡屡黑气,似乎在驱使着什么。
黄依然随后便向陈戈猛然杀来,掌中已经汇聚起精纯的玄罡气。
玄罡气对敌只用拳脚,黄依然也从无兵器傍身,陈戈担心淬毒的剑齿山对方,无奈只好又收了起来。
陈戈强忍着剧痛,踏前两步,以梼杌之力摆下马步,便要硬接黄依然的手刀。
拳掌相接,陈戈不敢对黄依然使出全力,加之体内剧痛,这一对招,竟是陈戈落了下风。
黄依然手刀连斩,打得陈戈步步后退,那些附着在手刀之上的玄罡气已经趁乱钻进了陈戈体内。
饕餮方才便发狂一样鲸吞陈戈经脉之中游散的真气,此时已近乎搜肠刮肚一般,让陈戈苦不堪言。
黄依然的玄罡气才一入侵,便无情地掠过经脉,两种真气在陈戈体内疯狂游走,如同无数把刀同时凌迟他的血肉。
值此危难之时,那道黄生留下的玄罡气似乎是有灵智一般,竟是化作百千道细气机,瞬间撞进了黄依然体内。
“啊!”
“啊!”
几乎是同时,陈戈和黄依然都难忍剧痛,喊了出来。
黄依然此时面目狰狞,那些大宗师境界的玄罡气只一进入,她手刀上的真气便如鱼苗见了鲸鲨,瞬间龟缩到沥田之郑
黄依然是因为被玄罡气入侵,脏腑和经脉受到冲击而疼痛难忍。而陈戈的剧痛却是由于饕餮陡然增强的激烈反应。
黄依然此时周身所有窍穴都被玄罡气所占领,身前仿佛都因为磅礴真气凝出了一道薄雾,眉心的黑气渐渐有挣扎的迹象。
站在不远处驭使着毒蛊的宋千绝见情况不对,神色严肃起来,指尖黑气更重,似有蛊虫自掌心向手指蠕动。
到得此时,一众玄宫弟子也都已经赶到了主楼,声势浩大。
只是当他们看见此间诡异的局势,一时不知该当如何。
按理黄生只是闭死关多年,现下生死不知,黄依然仍旧是玄宫的大姐。
可是宋长老今日着实有些不对劲,那不断从他指尖渗出的黑气十分骇人。
资历老的弟子看着眼前的景象,联想到这位入宫十余年的长老似乎来自苗疆,心中有了各种猜测。
至于那背剑的狂人,方才接连破墙杀至,其后又是狂奔碎石,这等堪比魔神一样的角色,玄宫弟子们都不想去触霉头。
总之,所有玄宫弟子只是旁观着,并不想上前掺和。
楼中三人都没有理会那些玄宫弟子,宋千绝屏息凝神,双指在空中来回划动,黄依然痛苦得淌出泪水,旋即便要硬扛她父亲的至强内力,再度释放出属于她自己的玄罡气。
那悬在黄依然胸前的光点剧烈晃动起来,陈戈当即吐出一口鲜血,气穴中的饕餮真气如爪如噬,牢牢地攀附着他的经脉。
以往只知饕餮真气对活物厉害,此番反噬到了自己身上,其中滋味,简直是人间酷刑。
陈戈早已痛出浑身冷汗,每一寸肌肤似乎都要张裂,每一块血肉仿佛都要爆开,剧烈的疼痛不断蚕食着他的意识,同时也在不断刺激着他保持部分清醒。
而此时,他仅存不多的理智告诉他,若是不快点除掉黄依然眉心的黑气,今夜他们两人恐怕都要葬身于此。
陈戈颤抖地向前出掌,试着控制玄罡气驱散那缕黑气。
只是与此同时,黄依然也已经夺回了对内力的控制,而这代价是她的脸上身上都不断渗出血来。
黄依然悍然发起了又一次攻击,此时手刀上附着的内力明显要更加凝实,这也就意味着她的手刀更加锋利。
陈戈控制着玄罡气不断冲击黄依然眉心的那道黑气,而黄依然的手刀已经近在咫尺。
眼下此间的情形在旁人看甚是诡异,陈黄两人皆是一副无比痛苦的神情,但出手都相当决然。
饶是身为始作俑者的宋千绝都有些疑惑,在他看来,黄依然被蛊虫和陈戈的内力来回拉扯,显得痛苦是自然的事。
可是陈戈怎么也是这样一副表情,这让宋千绝有些不明所以。
不过随后宋千绝摇了摇头,觉得无所谓了,那张瘦削苍老的脸上又浮出冷笑。
因为,此时黄依然的手刀已经抵上了陈戈的胸膛。
虽然梼杌精血重铸过陈戈的肉身,但是仍然防不了亦刚亦柔的玄罡气,那些内力借着冲击猛地渗进陈戈体内。
只一瞬间,陈戈便吐出一口鲜血。
而黄依然眉间的黑气此时也已经彻底消散,她表情一变,随后吐出了一只已经萎缩的黑色蛊虫。
陈戈方才一步不退,便是要将那蛊虫彻底逼出来。
黄依然睁大了眼睛,怔怔地看着眼前狼狈的陈戈,看着自己顶在他胸前的手刀。
已经明白方才发生什么事情的黄依然顿时哭了出来,泪水沿着脸颊滑下。
她早先孤身来到这里便是因为想起了宋千绝与苗疆的关系,隐隐起了些怀疑。可是黄依然绝没有想到宋千绝竟然敢直接对自己这位大姐发难。
不仅自己中了蛊,如今甚至伤了陈戈,这让黄依然为自己的鲁莽大意感到愧疚不已。
但是陈戈只是咳了咳,挤出一个微笑,伸手摸了摸黄依然的头。
“我没事,别哭了。”陈戈轻声道。
这倒不是为了宽慰黄依然而编的假话,方才那黑气消散的同时,陈戈便感觉到了自己的异样跟着解除了。
先是那始终发亮的光点瞬间消失不见,其次原本猩红的视界恢复了正常。
紧跟着,已经被收缩到极限的经脉渐渐放松,疯狂上涌的气血也安静了下来。
陈戈长舒一口气,扭了扭脖子,收回了打进黄依然体内的玄罡气。
“宋长老,我觉得你得对,咱们确实该算算账了。”陈戈一边着一边走向宋千绝。
“这不可能,我的噬魂蛊怎么会被你这个乳臭未干的子破解,这不可能!”宋千绝看着地上死去的蛊虫,睁大了眼睛,大叫道。
“的确不是我干的,这都是黄生的功劳。”陈戈玩味地着。
宋千绝怒目瞪向陈戈,骂道:“畜生,你竟敢戏耍老夫!”
“宋长老,如果没猜错,那些五毒怨婴也是您炼出来的吧。”陈戈问道。
宋千绝闻言,神色陡然变得不屑起来,随后道:“哼,那是蛊王炼出来的废物罢了。我用成人炼怨灵断不干净七情六欲,我本来想看看他炼的那些手无缚鸡之力的婴儿能做什么,被你们一把火烧凉好,让他晓得谁才是苗疆最强的蛊师!”
陈戈听得皱了皱眉头,旋即道:“你们万蛊门的内讧不干我的事,但是之前你和吴晴阴了我们一遭,旧恨为消,今日又添新仇,该了结了。”
“黄口儿大言不惭,就凭你也配跟老夫了结?找死!”宋千绝话音未落,整个人已是纵身跃起,空中立时爆开一团团黑雾。
那些黑雾之中隐隐有空隙见光,似乎整片黑雾都是活着的,内里在不断游移变动,同时飞快扩张,向陈戈这边袭来。
“快退!”陈戈暴喝一声,提醒黄依然和一众玄宫弟子离开,自己已经是再度掏出了剑齿。
几乎是在那黑雾迅速弥散的同时,陈戈感受到了体内饕餮的指引,悍然出手,放出无数饕餮真气冲进黑雾。
饕餮真气同那些黑雾只一碰上,便听得一阵“滋滋”声发出,叫人浑身直起鸡皮疙瘩。
而随着那些已经化作钩爪的饕餮真气不断地抓着什么,原本成团的黑雾竟是被分散开来。
紧接着,不断有细如银针的东西掉落下来,微笑的落地声不绝于耳。
“原来是蛊虫组成的黑雾,难怪饕餮诀有用。”陈戈心里嘀咕道,面上自然装得云淡风轻。
那宋千绝此时早已落地,原本出手时还有些狂傲,到得此时,这位宋长老的脸色已是相当难看了。
这才多长时间,眼前这个御剑阁的年轻人已经连破两蛊。在宋千绝的认知里,自己的蛊术在苗疆已经是和蛊王不分伯仲,就拿方才使出的那招黑云压阵来,瞬间控制百千只肉眼难寻的线蛊汇聚成黑雾,当年可是蛊王都艳羡的绝活儿。
“活见鬼。”宋千绝心想。
“怎么,宋长老,合着您这是给咱们表演戏法呢。”陈戈笑着道。
“不知高地厚,拿命来!”宋千绝显然已经被陈戈的嘲讽激怒,竟然是弃了招式,直接冲向陈戈。
此时轮到陈戈心惊了,方才用猩红眼看到那宋千绝一身流黑,饕餮都有些抗拒,只怕是毒功不可觑。
原本还想要拿饕餮真气克制蛊虫的陈戈算是作茧自缚,没料到这七老八十的宋千绝居然这么容易被激怒。
更令陈戈心惊的是那宋千绝看着苍老瘦削,这疾步踏来,竟是转瞬便到了自己眼前。
对方双掌齐出,陈戈当即以一匕一拳对上。
剑齿穿透了那宋千绝的左掌,好似陷进棉花里,并且发出了“咔哧咔哧”的怪声。
右拳运起玄罡气顶上宋千绝乌青的掌心,两股真气一黑一白此时正在角力。
陈戈眉头紧皱,他对玄罡气已经算是熟悉,而这一番硬桥硬马地对上,他瞬间便察觉到对方真气中亦有玄罡气。
只是宋千绝身上的玄罡气明显又有不同,在原本亦刚亦柔的基础上多了那么些许阴邪味道。
其实宋千绝心中震惊更甚,那神兵匕首不仅锋利无匹,而且铸成之时淬毒多年,对于毒蛊之时如数家珍的他瞬间便知晓其上毒性不俗。
而陈戈拳罡上所附玄罡气更是他生平仅见的精纯凝练,就是此时的代宫主黄仁宇都不见得有练到这种程度。
“此子不除,必成大患!”宋千绝心中已经下了决断。
宋千绝神色一凛,嘴角流出黑色血液。
陈戈察觉不对,猛然便要抽手脱身,然而已经晚了。
宋千绝右掌已然握住了陈戈的拳头,左手也更进寸余,五指抓住了陈戈握匕的手。
陈戈反应已是极快,运起全部玄罡气便要轰退宋千绝。
白气势大,黑气确实已经有颓败之势。
但宋千绝反而冷笑起来,道:“今日让你们见识见识老夫穷一生心血养出的吞蛊。”
紧接着他浑身颤抖,双目渐渐变得乌黑。
直到他的瞳仁都完全没在黑色之中,那些黑化的玄罡气陡然消散。
一瞬间,陈戈便绷紧了心弦,丢了剑齿,双掌齐汇玄罡气,气穴中所有饕餮真气也在此时倾巢而出。
而宋千绝的颤抖越发厉害,甚至开始有一道道裂纹出现在他的脸部皮肤上,头发也在几息之间落了个干净。
“砰”
一声爆响,陈戈和身后的所有人都骇然瞪大了眼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