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上的时候,村上的人们来到正林家中。一家人从外面回来了,周围的人们都会去上门道贺的,一是为了听听外面的世界;二更是想去看看他们在外面发展咋样。正林看见周围的人来家里耍也是从屋里拿出了自己在广东带回来的一些东西分给大家吃。小孩儿们吃糖,大人们抽烟喝酒。
大家的聊天内容无非就是在外面见到了什么稀奇百怪的人和事,“见到了一个黑人啊,这个黑人真的是黑的歹毒,又高又大又黑;见到了一个挖机,那挖机比我们县里的一些挖机还要大;见到了高楼大厦,二十多层的,我们县还没有这样的楼吧?……”正林说着自己见到的事儿,大家听着感觉非常的新奇,也很认真的听他讲。
正林媳妇也一边补充着:“那个黑人,人家虽然脸黑啊,但是人家的牙齿看起来白啊,我觉得你们大家也去买牙刷来刷哈牙齿,这样的话牙齿也能像黑人那样白;那个挖机也特别怪,不管是那样路都敢开上去,他不怕陷下去哦;那些二十多层的坐电梯上去,我和正林特意去试了哈那个电梯,一会儿就从一楼到顶楼,太快了……”
正林媳妇还说:“那些工厂里面全部是机械,就那个鞋厂里的那些鞋底和我们以前用来做布鞋的那个鞋底完全不一样,人家那种鞋底怎么弯都不会断;人家外面那些人的衣服都不穿我们这些衣服,人家那些女人些还穿着胸罩,你们肯定不晓得那样是胸罩。”
正林媳妇捂着嘴巴开始笑起来了,正林也跟着笑起来了,大家为了营造这个气氛也笑起来了,但是大家都不知道他们在笑什么。
正林媳妇接着说:“胸罩就是肚兜。”
说完,在场的大人们都笑了。男人开怀大笑,女人捂着嘴笑。在我们当地,大家都是既内向又开放的。内向在思想上的内向,大家对一些比较色情的东西表现的比较含蓄;开放是大家在同熟人开玩笑是非常大尺度的,有些胆大的男人也会直接伸手去抱别的女人,但是在这里面,大家更多的是开心,而不是色情。
正林媳妇接着说:“人家那些人真的是做的具体,那样东西都有。你们也应该出去见识哈那样叫大城市。”
正发嫂:“那样大城市哦,我还是觉得我们农村好,出去了怕话都不能跟别人讲,你又不会说他们那些当地话,怎么和人家交流啊?”
正林:“学普通话啊,简单得很。”
……
聊到了很晚,人们陆陆续续的回家了。正发正准备走,正林叫他等一下,两兄弟喝杯酒再走。正林从屋里拿出了一壶酒,说是广东的本地的酒,但是却是葡萄酒。正林给正发到了一碗,正发嫂吓了一跳。
正发嫂:“你们是不喝醉不回去吗?”
正林:“弟妹放心,这个酒不醉人,要不你也来杯?”
正发:“你管老子的,你要回去就回去。”
正发嫂没有理会正发说的话。
正发嫂:“那我也喝点,给我少倒点。”
正林也给正发嫂倒了一杯,他递给了正发嫂。当正发拿着酒碗就准备往嘴里灌的时候,正林拦住了他。
正林:“正发,一家人不说两家话,我有点事想和你讲。”
正发:“哥子,你有话就讲,不要那么见外。”
正林:“你们挖屋基的时候,是不是往我们里面挖进来点了?”
正发很无语,自己的屋基明明是按着自己的印好的印记一锄一锄的挖出来的,怎么会挖到他家的地呢?
正发:“哥子,我的为人处世你不是不晓得,我怎么会占你这么点便宜呢?”
正林:“就是因为我清楚你的为人处世,我才没有去你们屋头找你说这个事,我也没有想把这个事情闹大,所以两弟兄就来喝杯酒,问哈你到底是个怎么回事。”
正发:“你放心,这种事情我做不出来。”
正林和正发沉默了一会儿。突然,正发想起来了什么事。
正发:“哦,我晓得了,可能是前段时间下雨的时候,你的院子被水冲垮了,后面我和你弟妹挖屋基的时候往上面随便填了点泥巴。”
正林:“哦,是这么回事哦,我晓得今年洪涝厉害得很,那我还要感谢你哈。”
正发:“是啊,两兄弟不要说这些话,我就把酒喝了哦。”
正林:“那那个边界石为什么会偏哎?”
正发:“那个在注意这些哦,这个我不晓得。”
正发把碗递到嘴边,他用舌头舔了一下这个酒,脸上大写了三个字——不好喝!
正发:“哥,你这个是什么酒哦,这样难喝。”
正林:“这个是广东特产酒,就是那个样子,你喝完嘛,不醉人。”
正发一口气把酒喝下肚了,结果发现这酒是真的难喝。正发嫂看着这么难喝,有点不想喝了,但她是那种比较豪爽的女性,也是一口把酒往嘴里猛灌。说了句“这个玩意儿喝不惯!”
天气晴朗的一天里,正发嫂一大早就去各家各户叫人来帮忙往挖好的屋基里注入混凝土。周围的人们都穿好自己家准备丢掉的那种衣服来帮忙,因为混凝土很容易把大家的衣服弄脏,而且很容易弄坏,大家只要随便找个外套套在外面保暖就行。
奶奶和正发嫂很早便做好了早餐,大家来到正发院子里的时候,正发端着茶盆,上面放着面条,往大家面前送。大家也是很积极,因为这是没有工钱的义务劳动,包吃包喝是老板必须要做的事儿。人多力量是真的大,一大锅的面条很快就没了;人多力量是真的大,院子里堆放的沙子和屋里放的水泥也没有了;人多力量也是真的大,晚饭的时候吃了大概二十斤的粮食和十斤肉。
完成了修房子的第一步,接下来就是等屋基里面的混凝土干了。正发在这几天里也没闲着,除了偶尔出去喝酒,喝酒回来打媳妇以外,他还去找师傅用车拉来火砖和水泥,还有细的沙子。这个钱也是出的一天比一天多,火砖个小,比水泥砖要小,价钱当然也是比水泥砖便宜。一个火砖四毛钱,一块水泥砖要两块钱;然而一块水泥砖却要顶七块半的火砖,所以用火转修房子要比水泥砖贵。
当地出去打工的人们慢慢的回来了,正发的两个儿子却还没回来,这已经是孩子们不回家的第五个新年了。他们两兄弟出去打工的时候,一个十四岁,一个十六岁。现如今,一去五年不返,正发嫂对自己在外面的两个儿子表示很心疼。那么小的年纪就出门打工,到现在却一直没有回来过。
五年前,大松和小松出门的时候,自己身上还带着被正发打了淤青的脸,孩子们心里也带着对父亲的恐惧离开了这个家庭。孩子们对父亲是非常的可怕,从他们懂事以来,妈妈几乎天天都在被喝了酒的正发打。大松稍微好点,父亲打妈妈的时候自己还能去帮忙拉开;小松就不行了,小松往往也是被打的料。为了让自己的孩子们离开这个邪恶的父亲,正发嫂没有办法,她只能去找出去打工的人把他们带出去打工,以至于他们不能被饿死。她找到了同村的中成,跟他说明了自己的处境和情况,恳求他把大松小松带出去。在她的苦苦哀求之下,中成终于答应了她。
在我们当地,过年的风气是很浓厚的,我们当地的大年和小年还不一样。小年是正月初一,也就是其他地方的大年初一;我们的大年是元宵节,也就是正月十五。
在我们当地,过年的风气是很浓厚的,我们当地的大年和小年还不一样。小年是正月初一,也就是其他地方的大年初一;我们的大年是元宵节,也就是正月十五。地域不一样导致了文化上的差异吧,我们那的大年可以说是相当的隆重,小年是自己家的年,大年是大家的年。我记得在我们很小的时候,哥哥们在十四天晚上会去偷别人家的菜,这个习俗被我们当地叫作“偷青”,“偷青”是一个非常好的事情。在十点到十二点中的时候,各家各户在房屋的周围点上蜡烛之后,在空中闪闪飘动的烛光告诉人们“大家都是幸福安康的”,蜡烛不管是自己家里对美好生活的祈祷,也是替周围的人们祈祷。
大松和小松离开家的时候是正月初六,那天晚上八点过左右,正发嫂把两个儿子喊到了中成家玩。正发那天没有在家,好像跑到了中烈家里喝酒去了,跟自己的侄子谈论政治,非常开心。谈到了十二点的时候才回家,回家之后发现只有正发嫂一个人在家。
正发:“大松和小松去哪里了?”
正发嫂:“不知道,刚刚出去耍了还没回来。”
正发:“他两兄弟怕是翅膀长硬了,这么晚还不回来睡觉,你出去找哈。”
正发嫂:“这么晚了,去哪里找嘛,好多人家都睡了。”
正发:“真的是越来越不像话了。”
说着,正发走进屋里去睡了。
第二天一大早,正发醒来,看见正发嫂一个人在灶头前面烧火煮饭。心里很是纳闷,“这两兄弟昨天没回来吗?”他走到大松小松睡觉的房间,发现房间空了好多,大松小松的很多衣服都不见了。他恍然大悟,这两兄弟不会出去打工了吧!他赶紧来到灶头前面,看见正发嫂眼里流着泪水,低声的在那抽泣。
正发:“这两兄弟出去打工了?”
正发嫂不会他,继续在那低声的抽泣。正发继续问着,问着问着正发嫂的哭声越来越大。从刚开始的低声抽泣到现在的抱头大哭。正发呆在了那里,我的儿子们去哪了?我媳妇为什么哭成这样?满脸的疑惑,没有办法。他走到正发嫂面前,一巴掌打在媳妇的头上。
正发:“老子问你,我儿子们去哪里了?”
正发嫂本来就伤心,被他这么一打就更加伤心了。正发听媳妇的声音越来越大,自己慌了,他又是几巴掌打在正发嫂的头上。
正发:“老子最后问你一遍,你说不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