合德还是用前几天那种吊儿郎当的态度，对林小虎回以一笑：“一个村子的人要互相照应，不是你自己说的吗？”

旁边那个同样差点被大虫扑倒，结果被合德拽住虎尾救下的少年，这时候已经缓过劲来：“慕楠，真没想到，你小子看着一副弱鸡样儿，身手这么威猛的！不错！够男人！不愧是我们杏花村出来的好儿郎！”

这少年名叫林致，是一群人里头和林小虎玩的最好的，也是因此刚才他就坐在林小虎的旁边，这才被那大虫的攻势波及到。

合德嘴角抽了抽，委实无法因为“够男人”这么个称赞高兴起来。

此次招收上来的新兵，原本是要直接去边塞的，不过季北辰意外到来，不知道是给那帮带队的老兵下了什么新的指令，最终合德他们知道的结果就是——改道去西陵。

林小虎知道后语气里难掩兴奋：“先前还以为要等将来上阵杀过敌，挣下功名后才有机会去西陵城耍上一番，没想到这就可以去见识咱们天水皇都的风光了！”

合德一个白眼翻过去：“你以为我们是去玩的？军纪如山，咱们从军就是来吃苦的，届时到了西陵城，上头铁定拘着我们在军营里操练，想见识皇都风光，咱们还有的磨呢！”

林小虎像是被兜头浇了一瓢凉水，虽气这人扫兴，但委实是这么个道理，最终他讪讪道：“我就那么一说嘛！想想还不能想了？”

天水王朝虽然占了一个“水”，但其实并不是一个水资源丰富的国家。从杏花村到西陵城这一路，以山林和沙地为主，甚至途中还有差不多三分之一的时间，要经过一片不大不小的沙漠。

据后世生物学家的报告，成年人体内含水量约占总体重的60%-70%。

这足以证明水分对人类生命体来说是多么重要的元素，在这种情况之下，缺水几乎是最折磨人的酷刑之一。

从杏花村出发一路向西，十来天后合德渐渐觉察出，空气中的水分子在逐渐的降低。合德上个世界新斩获的“上善若水”大大提高了她对水元素的感应。

如果说原本的方圆十米内空气中的水分子可以汇聚成一杯水，那现在这个范围已经扩展到了方圆一百米，落差之大可见一斑。

合德放眼望去，几乎一个个都是嘴唇干裂，面色苍白。

行军虽然会带着足够的饮用水，但是毕竟存量有限，为了成功走出沙漠，必须把每一滴水都用在刀刃上。

没错，行至今日，他们已经进入到了那片沙漠的范围。一想到之后十来天都要在这样，甚至更为干燥的环境下生活，合德简直感觉整个人都不好了。

天气不由人，新兵们再怎么苦不堪言，这样的日子还是就这么过去了三天——众人已然接近这沙漠的中心地带。

当人的身体疲惫到极限，精神就不再那么清醒。传说有一种生活在沙漠中的凶手，名字叫做“蜃”，就是靠迷惑在沙漠中被磨去生志的人类为生。

坊间老人传言，蜃擅长制造幻境，能够让沙漠中绝望的人看到最繁华的绿洲，可当你朝着那绿洲走去，等待你的就是被黄沙吞噬的下场。

合德听到军中老兵给他们讲起这个传说的时候，嘴角抽了抽。

这应该是，就是海市蜃楼吧？果然人类对于未知的事物，总会赋予神秘学的色彩。

变故发生在第四天的中午。

林致原本脚部有点踉跄的向前走着，脸上一片苍白，眼睛里也好像失去了光彩。蓦地，他消瘦了许多的脸上露出了十分惊讶的表情，手指有些微微颤抖的指向前方，干裂的嘴唇也是哆哆嗦嗦说不出个囫囵话来。

“仙……仙……仙境！”林致嘴里终于蹦出来一个完整的词。

合德顺着他的手指望去，纵使知道这一切可以用科学来解释，也一瞬间被震撼的失去了语言。

黄沙漫天，火日当空，烫人的温度和极致的干燥几乎可以把人逼疯的状况下。不远处半空中，却像是被什么未知的结界隔开了格外一个独立世界。那世界处处绿意盎然，楼宇台阁，美不胜收。其中更有许许多多的俊男美女，老老少少，人人脸上洋溢着自信和欢乐。

再怎么客观说，也是不可多得的繁华景象。

合德环视了一圈周围，几乎所有新兵脸上都出现向往痴迷的表情，就连不少老兵，显然骤然见到这样的景色都十分动容。

人类就像是被理智捆绑束缚住的野兽，一旦这层外衣被剥离，还不知道会发生怎样可怕的事情。

合德目光迅速在周围找寻，锁定目标后一个箭步冲了过去。从伙食兵的手中抢过一个硕大的铁盆，以及一柄标准的用来做大锅饭的大号铁铲，合德用最快的速度跑到了队伍的中央。

“铛！”一声巨响，合德自己都感觉自己耳朵被震得麻了一下。

生死存亡，须得下猛药才行。

合德咬咬牙，手中动作力道不减丝毫，一连串震耳欲聋又十分难听的“铛铛铛”从她的手中传出。

周遭人的注意力，终于渐渐从那所谓的“仙境”转移到了这个，不停发出巨难听噪音的小东西身上。

感受到聚集到自己这里越来越多的带着不悦的视线，合德终于放下了手中的“凶器”。

她深吸一口气，气沉丹田，用这具身体所能发出的最大声音喊道：“那不是什么仙境！兄弟们不要被迷惑了！”

上一世作为歌手，合德成功get到了怎么不用声带发声，以及怎样控制气息发出最大音量。

可是现在她面对的不是百八十人，所处的环境更不是可以回声的室内。这是一只五千余人的队伍，前后长度少说拉了几百米长……这种情况下，合德的声音就有点不够看了。

不远暗处，一直没有发声的季北辰看着烈日下少年单薄的身姿，以及声嘶力竭的样子，目光微微闪动。他正待动用内力传令下去，却见那个少年竟然……跑了起来？！

季北辰有点迷惑，却见对方跑了几十米，停下来略喘了几口气，再一次气沉丹田吼出之前的那两句话，如此反复。

新兵们渐渐被拉回了神志，也对周围的人奔走相告起来。

季北辰没发觉，自己一贯冷硬的像是雕刻出来的嘴角，正微微翘起一个满意的弧度。

“慕楠。”，他轻轻吐出这两个字，不知想起什么，脸上愉悦的表情更胜，“是个好苗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