季北辰对丁已招了下手，待他过来后说道：“把慕楠叫来。”

丁已闻言没有丝毫惊讶，早在今天白天，军中之人十之八九都被那空中幻象迷惑，而慕楠身为一个新兵不但保持了清醒还叫醒了其他人时，丁已就猜到将军早晚会叫这个少年来问话了。

合德把装水的皮囊递给林小虎：“林小虎这是要变成脱水的老虎了？瞧你这一路弱的！”

林小虎笑骂道：“滚！”手上却接过水囊，正要问些什么，就见一个二十岁左右，面容端正的青年走了过来。

林小虎表情一肃，忙站起来：“丁副将！”

丁已冲着他点点头，然后看向晚了半刻，但却很从容站起身来的单薄少年：“慕楠，将军要找你问话。”

林小虎毕竟也是个十几岁的少年，闻言一下子就把不可置信四个字写在脸上：“将军？哪位将军？！”

丁已看着林小虎，余光注意着那个慕楠的反应，嘴里答道：“还能是哪位将军，当然是咱们天水战神，季北辰季将军！”

“咚”的一声，林小虎手里的水囊掉下去砸在他自己脚上，一时间，林小虎白白肉肉的脸上混杂了吃痛和惊愕，那叫一个精彩纷呈。

丁已不忍直视的转开视线，这次很直接的看向合德：“走吧？慕小兄弟。”

合德看了林小虎和旁边的林致一眼，给了他们一个放心的眼神，就跟在丁已身后走向季北辰的军帐。

丁已虽然走在斜前方，但一直暗中留意着少年的表情。结果发现……他就没什么表情！

之前只觉得慕楠瘦小单薄，如今近距离观察，才发现少年长了一张连边塞最美的姑娘都自叹不如的面容。那张脸上七分艳丽三分秀气，就没有一处跟什么男子气概搭边。

可是很奇怪的，少年身上仿佛带着一种说不出的气场，丁已甚至有一种，跟他走在一起自己就是个跟班的错觉。

合德突然微微转头，直接对上丁已偷偷打量的眼神：“丁副将对我很感兴趣？”

丁已没想到这个孩子会那么直接。

没错，在年过二十且已经经过军中好几年磨练的丁已眼中，十三岁且比同龄人长得更加瘦小的慕楠，就是一个孩子。

丁已把视线转向前方，并没有直接的回答合德的问题，避重就轻地说道：“慕小兄弟今天在军中可是大大出了一把风头，现在军中对你，恐怕无人不好奇吧？”

“如果只听丁副将的话，我还以为您是在嫉妒我。”合德很不客气地说道，不过转而笑得异常和善，“不过以丁副将的为人，这是绝对不可能的。”

“哦？”丁已并没有被合德的前一句话冒犯到，反而饶有兴致，“我的为人？”

“这一路行军，丁副将身为这次新兵的统领，却和我们同吃同住。途中有什么困难也都冲在最墙面，所以我相信，”因为身高原因，合德要仰着头才能看着丁已的脸，“丁副将是个好人。”

把合德送到季北辰军帐，丁已离开的时候脸上表情一言难尽，明明合德是在夸他，可他就是有一种啃干粮被糊住嗓子的那种，不上不下特别不得劲的感觉。

如果放在现世，丁已就会明白，他这是被发好人卡了。

0829在合德脑中，突然问道：“宿主为什么要对丁已说那些话？”

合德不甚在意的回答：“有感而发。”

在慕南娇自己那一世，丁已算是她在军中唯一的好友。她被季北辰调到身边之后，以前那些以欺负她为乐的人，慕南娇当然是不可能交好。日常接触最多的就是季北辰，还有这个很受季北辰重用的副将丁已。

季北辰在刚把慕南娇救回来的时候，随口对丁已吩咐了两句，因此丁已对她一直很照顾。慕南娇后来不告而别离开军营，除了季北辰之外，最心有歉疚就是这个待她如同兄长的丁已。

甚至于，慕南娇觉得自己舍身进宫，算是还了欠季北辰的恩情，可是亏欠丁已的那一份，她却一直到身死宫中都没办法还上。

“这个姑娘，总是把别人对她的好看得比天还重。重情是好事，但也不该是她这个重法。”合德对着0829感叹了一句，随即迈开步子，朝着军帐当中走去。

走到端坐在主位的季北辰近前，合德突然发现……自己现在这具身体，还真不是一般的“娇小”。

慕南娇在女子中也不算是高的，折合到后世的算法，能有一米六二三？这还是她成年之后的身高，现在的慕南娇不过豆蔻年华，个子还没有抽条儿，也就堪堪一米五。

季北辰坐着都比她高……

合德清了清嗓子，向季北辰抱拳一礼：“将军找我有事？”

一个新兵，在一军主将面前自称“我”，其实是有点不当的。不过以合德现在的等级，根本就不能自称“属下”（因为还没有经过操练考核，不是正式的兵）。

事实上，这种连级别都不算有的新兵，按常理是根本没有机会见到季北辰的。

季北辰并没有纠正合德的说法，一双精光湛湛的眸子毫不掩饰的把合德从上到下打量了一番。

季北辰绝对是合德遇到过最有气势，眼神最有力度的男人。在他的逼视下，合德平生头一回生出这种，明明裹得严严实实却像不着寸缕的感觉。

“慕楠。”

这两个字从季北辰嘴里吐出来，就像是被野兽啃噬尽了血肉的森森白骨，还带着血丝儿。

这和慕南娇印象中的季北辰完全不同，但眼前这个，才更有一个尸山血海里厮杀出来的为将者的样子。

合德这几辈子加起来杀的人恐怕都不如季北辰一个零头，什么叫做杀气肆意，今天算是见识到了。

合德暗暗咬牙，但依然无法避免的脸色发白：“不知将军，叫慕楠前来，是有何事？”

少年几乎是一字一顿的，紧咬着牙跟说出来这句话。

说实在的，这个少年的表现已经远远超出季北辰的预期。他这满身气势，是真真儿用人命堆出来的。曾经有边塞戎族王室的俘虏，直面季北辰之后直接被吓晕过去，醒来后还发烧不止满嘴呓语。

彼时季北辰还只是想杀杀对方的傲气，并未气势全开。

可是这个少年……季北辰神思回到眼前人身上。

明明看着比刚出生的兔子还要无害孱弱，可是居然一上来就抗住了他的压力，反倒逼得他一再加力气场全开？

季北辰满意一笑，须臾将那笼罩整个大帐的杀气收敛的一干二净，整个人温和了许多。

跟慕南娇记忆中那个温和可靠，让人无比有安全感的大将军如出一辙。

合德看着眼前的的男人。

啧，真是极品。

不知道这样英武伟岸如天神的男子，低下高贵的头颅时，会是什么样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