医院的手术室里,两台手术几乎在同时进行,所有人都在焦急的等待。梅里特手心握着耶稣基督的圣像,小声祈祷。
沈兆墨靠在走廊的墙旁,垂目低头,胸口红红的一片暗红色的鲜血,那从澹台梵音的肩膀处流出的。
“兄弟……”穆恒拍拍他的肩膀,话语与叹气声同时发出口:“别太担心,她不会有事的……”
沈兆墨没有回应,依旧默默的凝视着地面。自从进到医院,他就没开口说过一句话,面上也看不出是什么表情,这让穆恒不免有些担忧,覆在他肩上的手便不自觉的又拍了几下。
走廊拐角传来脚步声,不一会儿就看到霍尔的身影,他走路很快,可由于想尽量放轻脚步,因此走路姿势多少有些滑稽。
“音怎么样了?神父呢?”霍尔靠近梅里特,低声问道。
“手术正在进行,还不知道具体情况。”梅里特把圣像握的更紧了些。
“音伤了肩膀,子弹取出来就会好了,马斯理奥神父或许要麻烦些,不过也不会出什么事的。”霍尔宽慰道,他来回查看走廊,随后奇怪的皱了皱眉头,“沃尔特警司呢?我还需要向他汇报现场调查的结果呢。他人呢?”
经他一提,梅里特才发现沃尔特不在这里,她也疑惑的来回张望,说:“可能去洗手间了,要么就可能去抽烟了,我看他很是焦躁,你待会小心点吧。”
霍尔听后,喉结上下动了一下,他干咽了一大口口水。
两人说话之际,传来一阵格外清脆的脚步声,沃尔特愁眉紧锁的大步向这边走来,身上飘着浓浓的香烟味。见到霍尔,他竟以少有的平静语气,问道:“那边,勘察的怎么样了?”
霍尔畏畏缩缩得向后退了两步,音量又小了两度,答道:“那个女孩……萨林使用的为史密斯韦森22口径左轮手枪,在现场找到了两枚相同口径的子弹。另外……我们在后院的一角,发现了一具男尸,法医鉴定死于枪杀。”
话音一落,沃尔特一股怒火直窜心头。
“是她干的吗?”他怒道。
“应该是,但她始终不开口,也没法证实。”他侧目观察了几秒沃尔特的情绪,接着从西装内袋中取出一个小笔记本,继续叙述道:“教区办公楼分为新旧两栋楼,澹台梵音和马斯理奥神父所在的旧楼是英国殖民时期所建,由于只用来存放不太重要的资料典籍,因此没有安装监视系统。新楼在旧楼的正前方,由一条石砌长廊连接,而长廊的两头分别有两扇配备有指纹锁的大门。从新楼调出的监控中看到了萨林的身影,她进入了大厅,用自己的指纹打开了门,然后就消失了,应该是走进了长廊。她是帕西克教区的秘书,指纹登记库里有她的指纹。”
“行了,先这样吧……”沃尔特大手一挥,一屁股坐在椅子上,呼出一口气,凝视着手术室上方刺眼的红光,“等他们做完手术再说……”
一个小时后,澹台梵音手术室上方的灯熄灭,她被几名护士推了出来。沈兆墨抬起头,迅速走过去,主刀的巴基斯坦籍医生已站在手术室门口,缓缓把头侧向他,仿佛正在等待着他的询问。
“医生,她怎么样?”沈兆墨问,穆恒几人则站在他身后。
医生扶了扶鼻梁上的眼镜,操着一口别扭难懂的巴基斯坦式英语,说:“子弹取出来了,她伤的不轻,子弹差一点穿透肩胛骨,要是晚送一会儿,她胳膊就完了。我给她打了两颗钢钉固定了裂开的部位,两个月内不要剧烈活动。手术后,她手臂会疼几天,我给她开点止痛针,还有,今晚她可能要发烧,小心照顾。”
巴基斯坦医生说完就走了,而另一个手术室上方的灯在这时也灭了,大门打开,马斯理奥神父被推了出来……
病房内,沈兆墨守在澹台梵音床边,看着她一左一右两只手臂上的伤痕,心中满是伤感、满是心疼。
他手指轻轻梳理她黑色的秀发,指尖轻轻拂过烧的通红的脸颊,手上感受到的温度,快速流淌到了心里。他打算今晚陪伴着她,不会把她一个人孤零零的留在这里,他不会离开的,今晚不会,明天不会……永远也不会……
“老墨……”穆恒悄悄的靠近他身边,先是看了眼澹台梵音,随后低下头说:“我刚把这边的情况报告给侯局,局长命令等澹台能下床走路后让她回国,以免她再有生命危险。”
“等她醒了……我会说的。”沈兆墨低声回答,目光始终停留在澹台梵音身上。
“局长还命令我们立刻回国。”
“什么?”沈兆墨猛地一转头,疑惑得问:“怎么回事?”
“今天早上在西高府天主教堂内发现了一具神父的尸体,尸体吊在半空中,脚底刻着三个6,死亡原因为中毒,周延刚才告诉了我毒物的名称,是铃兰中毒。”
“铃兰?”
“对,就是铃兰花,这花所有部位都是有毒的,特别是叶子,毒素是一种和洋地黄十分相似的毒素。侯局怀疑凶手说不定返回了舜市,他让我们把这里的工作处理完毕后,尽快回国。”
“那神父叫什么?”
“宋彦,今年40岁,性格嘛……还是老一套,受人敬仰,善良待人,我都怀疑这帮信徒们的说辞都是事先商量好的吗?”
沈兆墨凝神思忖了半晌,才又开口问道:“周延他们可有找到什么奇怪的东西?”
“是找到了,可老周他们不会看啊!本想着让明白的人瞧两眼,可……”穆恒困扰的看着病床,“所有明白的人都倒了……”
沈兆墨从口袋中掏出酒店房间钥匙塞进穆恒的手里,说:“我房间桌子上是澹台给我的所罗门之匙,拿着那本书对照。告诉周延仔细询问相关人员,能不能查到刚死的神父跟布里斯班、跟法曼神父和雷光华神父之间的关系。”
“明白!还有,我算了算,我们至少需要3天时间把这里的资料整理好,那我定……”穆恒拿出手机,点开日历,“16号那天的机票,留出一天整理行李,行吗?”他一边说着,一边点开手机软件,点进飞机订票一栏。
“我不走!”沈兆墨用前所未有的利落语气果断的拒绝。
穆恒一怔,他大概没想到会从他嘴里冒出这么一句,因此不可思议地猛眨眼睛,“你……不走?!大哥!你忘了你来干什么的了!再说侯局的命令你敢不依,你是活腻歪了还是不要命了!”
“她在这儿,我不走!”
“澹台不会有事的,我之所以留出4天的时间,就是让你等她醒了,让你放心!兄弟,我知道你担心她,秦壬会留在这儿,但你必需得回去!”
“我留在这儿,让秦壬回去!”
穆恒眯着眼,注视着眼前深情款款的哥们,然后按按太阳穴,语重心长的宽慰道:“老墨,澹台出事让你想起了辛辰,我能理解,你想保护她不再受伤害我也充分明白,可一码归一码啊。咱们回去,尽快抓住凶手,这不就是对她最好的保护吗?而且她又不是不回国,等过了一两个星期,她身体好利索了,自然跟秦壬一起回去的,放心吧。”
沈兆墨一言不发,没有点头答应。
“我会请求沃尔特警司再派个人24小时保护她,这总行了吧?”
他依旧沉默不语。
穆恒手扶额头,无可奈何的看着他。其实他了解,澹台梵音刚刚度过鬼门关,沈兆墨担惊受怕的情绪还没消退,所以,就算今天他给他说下大天来,都不可能动摇他要留在心爱人身边的决心。穆恒叹了口气,心想算了,今天先随他去,还好还有4天,等澹台梵音醒了,再劝说也不迟。
“我给你去买点吃的,要吃什么?”他习惯性的抓了抓头发,再次俯身过去,问道。
突然,病房的门被用力推开,沈兆墨和穆恒同时抬头看去。进来之人,神情焦急,满头大汗,他把包往地上一扔,三两步跑到病床旁,跟嚎丧似的狂喊澹台梵音的名字。
“喂!你小声点!没看见她正睡着呢!”穆恒朝他低吼,侧目看向沈兆墨,他脸上已浮现出浓浓的怒火。
闯进来的人,他们刚到布里斯班的晚上在澹台梵音家楼下见过,他大概压根没听见穆恒的责怪,仍然低着头,抽泣着。
“我说……人还没死呢,你这么哭合适吗?”穆恒当真觉得他的哭法太不吉利了。
他停住了,缓缓抬起头,怒目圆睁的环视二人。
“我不知道你是谁啊,澹台受伤了不假,可没有性命之忧,你别哭的这么悲怆行吗?”
听了穆恒这句话,男人顿时直起身,即使鼻涕眼泪流的满脸都是,也不妨碍他摆出了一副不可一世的架势。他带着斥责的语气介绍道:“我是詹毅黔,是梵音的朋友,也是要成为她丈夫的人!”
这爆炸性的发言让穆恒一愣。
“请你们都出去,这里我来就可以!”说着,他恶狠狠地瞪着手正覆在澹台梵音手上的沈兆墨,“我听袁教授说,你们是警察,梵音作为顾问一直在协助你们,不过从现在开始她不会在与你们有任何瓜葛!”
穆恒正要开口质问他有何权利说这样的话,却被沈兆墨拦了下来,他摇摇头,继续听他慷慨激昂的抒怀悲愤。
“梵音为了做研究成天往荒无人烟的地方跑,我已经很不赞成了,更何况是对付穷凶极恶的罪犯!她是个女孩子,应当待在温暖的房子里被人宠爱,对人撒娇。等她好了,我必定会得到她的心,然后我会把她捧在手心里疼爱,给她买很多漂亮的衣服,送她很多美丽的鲜花,她只需要面带笑容享受这一切就好!她这么可爱,这么招人怜爱,我定会放在身边小心呵护她!保护她的安全!”
穆恒被他这一连串语速快的惊人的告白惊得目瞪口呆,这么激情澎湃的话语,一般的女孩子估计真能瞬间沦陷。
“保护她的安全……是吗?”沈兆墨这时不屑一顾的笑道:“就像宠物一样的养着吗?”他轻轻碰了碰澹台梵音的指尖,继续说:“你周遭的女性是什么样子的我不清楚,但如果你把她跟她们混为一谈,那我保证你绝对不可能得到她,要知道,澹台可不是千金小姐,也不是公主,不会娇弱到那种地步。”
“那她是什么?”穆恒笑着好奇问道。
“要非要给她套个角色的话……”沈兆墨思考了几秒,“那只能是魔女了,力量强大,能够魅惑人心,扰人心神的……魔女。”
说完,他莞尔一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