澹台梵音意识涣散的躺在病床上,身旁,一位身材胖胖、面容和蔼可亲的护士正在给她测量体温。她的脸呈暗黄色,完全没有光泽,皮肤干燥龟裂,实在让人心疼。伸向一旁的左手插着针,一大瓶透明的液体正一滴一滴流入她体内。
沈兆墨和穆恒守在病床一边,另外一边站着硬要留下的詹毅黔,梅里特则坐在不远处的椅子上默默凝视着前方,她不想凑过去,至少现在还不想。
“烧退了,没事了,剩下的就是修养,别乱动。”胖护士干净利落的交代了几句,端着从左臂上换下来的纱布,扭着肥硕的身体,走出了病房。
“太好了,幸亏你没事!”詹毅黔迅速靠上来,激动地又快哭了出来。
对詹毅黔那夸张的表情,穆恒已经懒得再去搭理了,他的表情每次都那样悲怆,真不知道是他故意为之,还是天生就异常的多愁善感。
“你也在……”
澹台梵音努力想声音大一点,但身体被无力和疼痛仍占据优势。
“神父……后来……怎么样了?”她好不容易低声说出来几个字。
“他没事,子弹顺利取了出来,只是和你一样需要休息。”沈兆墨温柔地回应,
“你放心吧。”穆恒探身向前,“沃尔特警司派了专人在身旁保护着他,而且他的妹妹……不对,是姐姐……好像也不对,应该是妹妹……天啊!反正是他的家人也特意到这里照顾他,而且人家比你醒的还早,昨天就醒了,所以现在你应该担心你自己。”
澹台梵音努力挤出一个非常细微的笑容,嘴皮像在说着什么似的轻轻颤动。
“音,亲爱的,剩下的事你不用操心,你尽管休息就可以,等你身体好些,再告诉我们那天的具体情况。”梅里特说道。
听到这话,澹台梵音的头稍微左右摆动,“我……现在就……说给你听……”
梅里特马上摆着手,走到床尾,“现在不急,凶手在监狱,她跑不了,早一天晚一天都没有关系,而且还有神父,所以你先休息。”
“不行……”她喘息似的说着,右手从被子底下抬出来,由于沈兆墨斜坐在床上,离她很紧,她便一下子抓住了他的手,目光却还斜望着梅里特,“那个女孩……很危险……”
“她伤害不了任何人。”梅里特宽慰道。
“不对……”她又摇摇头,接着求助似的看着沈兆墨。
沈兆墨静静凝视着她,突然之间明白了她想表达的意思,神情也在那一刻变得凝重,变得有些坐立不安。
“梅里特!”沈兆墨大声唤道,“你们抓的女孩恐怕会死!”
“……怎么会。”
梅里特一怔,顿时也感到了一阵强烈的不安,她思忖了一下,然后抓起包冲出病房,跑向楼下大厅。
注视着梅里特逐渐消失的背影,澹台梵音缓慢的闭上双眼,额头上冒出无数的汗珠,沈兆墨拿起桌上毛巾替她擦拭,没过一会儿,就听见她发出有规则的喘息,沉沉的睡着了。
城市的一头,当梅里特火急火燎的赶到监狱时,已为时已晚……
临走的前一天,沈兆墨一个人在酒店房间里收拾东西,他带来的东西不多,三两下就收拾好了。给家人的礼物端端正正的摆在桌上,那是穆恒和秦壬出去购物时帮他带的。
已经过了两天,澹台梵音的情况逐渐好转,意识清醒了许多,说话时也不再像梦呓一般,断断续续、模模糊糊的了。
正如澹台梵音所言,企图杀她的小女孩萨林死了,但并非自杀,而是谋杀,杀她的警官当场被抓住。凶手被抓,本应是件庆幸之事,然而却让所有人包括沈兆墨他们的面上都蒙上了一层霜,因为杀害萨林的警官是一位发了疯的……天主教徒。
“这是信仰撒旦之人的杰作!魔鬼的信徒正在进攻上帝的领域!”
他记得曾在电视机上听到有人这样说,其实这个人的想法不无道理,至今为止的案件不是恶魔附身就是天主教徒发疯杀人,想不让人往邪恶的恶魔之类的方面去思考都困难。再想想舜市,未尝不是相同的光景。
沈兆墨拉上行李箱的拉链,穿好衣服,把澹台梵音借给他的书放进包内,离开酒店,他要在回国之前再见澹台梵音一次。当诚实的面对了自己的感情、而且这种感情变得逐渐强烈后,很多事情也就变的情不自禁,是这样的无法抑制……
可他还不行,还不能说,还需要时间……
病房内坐着梅里特,见沈兆墨走进屋,她便借口出去透口气,自觉将房间留给他们两人单独相处。
澹台梵音侧头朝他灿烂的一笑。
“你的书,还给你。”沈兆墨把书放在她床头。
澹台梵音摇着头,“你带回去,万一有用呢?”她指了指自己的脑袋,“里面的内容我都背下了,我不需要。”
沈兆墨自知拗不过她,便又把书装回包里。
“两个国家在同一个时间段发生相似的命案,而凶手又不可能在几天内往返两国杀人,因此,我们很有可能面对着一个跨国杀人组织,而且说不定跟教廷、跟耶和华的约柜有关。”澹台梵音表情忧郁的说。
“但你却不认为是撒旦的信徒所为,认为杀人另有所图。”
这是一句肯定句。
“你不也是这样考虑的吗?”澹台梵音望向沈兆墨。
沈兆墨无言凝视了她一会儿,然后轻轻握住她的手,一字一句慢慢地、认真的说道:“澹台,等这件案子解决了,我有话跟你说……”
澹台梵音一怔。
“有件事我想让你知道……”
“什么事?”
沈兆墨无奈的摇摇头,“现在不合适,说了就会分神,还是等凶手抓住后吧。”
“是哪方面的事,工作上的?生活上的?”
他笑了笑,“我会告诉你的,你能……等我吗?”
“好,我等你,一路平安。”她一口答应下来,心中不住的在想,他要说的和自己想知道的是否是同一件事。
“谢谢。”沈兆墨道了声谢,刚想转身出去,又有些不舍的停住脚步,他转过身,看着目送着自己的澹台梵音,目光中充满了疼惜。尽管心中清楚最重要的事情是什么,胸中却涌出一阵阵难以压制的冲动,他快步走回她身边,展开双臂,将她紧紧地拥入怀里。
这一次的拥抱和在杜家馆的那次感觉上截然不同。
沈兆墨放开了浑身僵硬的澹台梵音,看着她一脸难以置信的表情,顿时觉得好笑,因此又捉弄似的在她额头弹了一下。
那副难以置信的表情立刻变得……更加难以置信了。
“耐心点,等我……”他再次嘱咐道。
“哦,对了!”走出门前,沈兆墨对她说:“那个詹毅黔赶快去给拒绝了,再跟他纠缠下去也是浪费时间!反正他永远都不可能有机会!”
回到舜市后,沈兆墨便一心扑在调查被害的赵晋、宋彦神父与布里斯班的法曼、雷华广神父之间的联系上。其次,宋彦的案件中同样有一位行为癫狂的嫌疑人,他是西高府教堂的清洁工。沈兆墨经过一番审讯,才从他口中得知谋杀宋彦的过程,却不过是怎样将铃兰掺入饭菜里而已。然而将神父掉到房顶上的并不是他,绳子上没留下指纹,现场也无任何痕迹,明显就是那名幕后黑手、或是他的手下所善后的。
又过了几天,四位神父的联系总算是浮出了水面,这也是案件发生以来,沈兆墨他们得到的最大的收获。
据了解,赵晋和宋彦都曾在四年前、在差不多时间去过罗马,经沃尔特调查后发现,法曼和雷华广也在那个时间段到过罗马。四个人虽然目的各有不同,但也不是没有相识的可能。假如,他们在罗马相识,那么凶手恐怕以同样的方式认识的他们,那么凶手也跟天主教相关?神父还是信徒?
“给意大利警方的邮件发过去了吗?”沈兆墨低头看着四个人的张片以及理出来的关系图,问道。
“今天一早就发过去了,从澳洲到意大利,咱么这个案子弄不好是个惊人的案件啊!”穆恒一边喝着可乐,一边感叹道,“希望能得到好消息,只要证实了这四位神父的关系,便能顺藤摸瓜了。”
“也该有点成果了……”沈兆墨像是自言自语似的嘟囔着。
“咱们之前完全是盲人摸象,还给摸偏了,现在总算能摸着象屁股喽!”正说着,穆恒又想起来什么,连忙问:“澹台怎么样了?最近联系了吗?她那儿有没有什么新线索?”
看着他美滋滋的表情,沈兆墨只是淡淡一笑,“她好多了,出院在家养着呢,沃尔特警司派梅里特保护着她。澹台反复告诉我,那些疯了的人肯定是服用了某种药物,而且这种药物不是寻常所见,也不会轻易考虑到。”
“药物?毒?那下毒之人必定是用毒高手,不知江湖中可有称号?说起用毒,首先想到的必定是射雕英雄传中的……”
“打住!说案子!”沈兆墨赶紧制止,穆恒只要一开口谈武侠就会没完没了。
穆恒故作生气,正要开口埋怨两句,突然见秦壬大步冲进来,一进门就开始高声喊:“墨哥!恒哥!”
穆恒眉头一皱“嘶”了一声,顿时觉得耳膜都在颤,他捅捅耳朵,不满的说:“小朋友,你就不能小点声?我耳朵要是聋了你负责给我买副新的啊!”
秦壬一愣,迅速点点头表示知道了,他清了清嗓子,减小了点音量,“澹台梵音刚才来电话……”
“停!你等会儿!”穆恒先是看了眼沈兆墨,然后疑惑的问:“她怎么会给你打电话?”
“……她说你们的手机都打不通……”对穆恒的问题,秦壬有些摸不着头脑。
沈兆墨和穆恒赶紧查看,还别说,两人的手机都没电了……
“行吧……她说什么了?”
秦壬赶紧答道:“说让咱们查查一种毒品,叫僵尸粉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