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兆墨他们在医院里住了一个星期,从开始的三人病房变成两人病房,两跳两级变成一人一间,理由十分简单——隔离穆恒。
这不着四六的混蛋就是来给邢行添堵的。
所谓没有对比就没有伤害,一个帅气精神、嘴甜的如同抹了蜜般的小伙子,在这满是病怏怏病人的医院里影响是史诗级的,在强大颜值的冲击之下,几乎所有护士看见穆恒这位赏心悦目的美男子,最先反应就是脸红心跳。
邢行眼睁睁地看着这帮救死扶伤的“天使”变成了智商堪忧的脑残,糟心的盼星星盼月亮盼着穆恒赶紧滚蛋。
在情况失控之前,邢行果断决定将这满嘴鬼话的男人单独“关押”起来,只准许年过四十岁的中年护士靠近,寻思着如此便能天下太平......
……邢医生太低估穆警官的魅力了。
穆恒甜言蜜语的本事,让几位严肃的中年护士转眼间变成了和蔼可亲、母爱爆棚的慈母,对他那叫一个嘘寒问暖、关怀备至,就连使一众护士医生都“闻风丧胆”得护士长也在他糖衣炮弹的攻击下柔软了不少。
邢行气得差点提前去见老祖宗,穆恒也不肯见好久收,蹬鼻子上脸没完没了,于是每天,邢行那高亢的咒骂声以及穆恒不要脸的窃笑都会飘荡在走廊上空。
至于身为同事的沈兆墨和周延——这俩想找个地洞钻进去,丢不起那人。
夏晴倒是淡定,她早料到会有这么一出,那王八蛋要是能老实,母猪都能上树了。
节操?那祸害估计压根没听过这词?
这一天,邢行照例在穆恒病房里咆哮了一通,又转悠到沈兆墨的病房,自从沈兆墨开始走路不会摇摇晃晃,他就打算出院回家静养,怎奈天不遂人愿,被穆恒气疯了的邢行死也不肯放他走,沈兆墨无奈被牵连,只好把秦壬叫来,在这里讨论。
这一段时间什么都没发生,没再有人死,也没有人受到袭击,就连各大媒体的有关话题都减少了不少,也不知道侯局在里面使了多少劲。前天,姚尧亲自来道谢,虽然支支吾吾了半天,眼泪一把鼻涕一把的为他父亲博同情,但因为哭声越来越大,后来被偶然路过的邢行毫不留情的下了“逐客令”。
邢行看了看跟小猫似的、蜷成团躲到一边的秦壬,又看了眼正襟危坐的沈兆墨,他走到沈兆墨床边,先上下里外的检查一通,随后特没有职业道德的说:“下次,也别费力跑医院来,直接死外面好了,咱俩都落个轻松。”
沈兆墨无语,这是把对穆恒的气撒到他身上了。
“邢叔,我今后一定注意,尽量不过来给您老添麻烦,行吗?”
邢行在他一床的调查资料上扫了一眼,其中一张还是吴仲轩的遇害照片,烤得“外焦里嫩”的尸体特写大剌剌的映入他眼中,他没太大反应,仅仅微微眯眯眼,“……你这么忙下去,早晚精疲力竭,一命呜呼,我可不治死人,托梦怪我也没用。”
他说完这句话就转身走了,临出门前还给了他们一个大大的叹气,似乎已经不想再浪费口舌了。
穆恒眨巴眨巴眼,不明所以的问:“墨哥,邢医生是怎么了?”
沈兆墨随口道:“没什么。”然后一顿,“让穆恒给气得没劲了。”
“哦,”秦壬十分同情的望着邢行离开的方向,“恒哥气死人不偿命的本事在医院也管用啊。”
“他那张嘴,索命鬼也得让他说得慌忙投胎转世去。你接着说,说哪儿了?”
秦壬立马回过神来,继续着刚才的话题,“姚兴风的尸体被姚尧认领了回去,昨天火化后下葬了。姚纪青的状态有所好转,我来之前他主治医生打来电话,说是他能正常交流了,但要求在律师在场的情况下才开口。”
“姚纪青开始想退路了。他不是重点,重点是他背后的人物。”
“我今早还借医生的口问过姚纪青,据他讲,那家废弃医院是商人给他提供的,地处偏僻没人发现,除了姚纪青和他的几个手下,没人知道那个地方,因此他怀疑是商人过河拆桥,见霍于杰死了,为了保全自己,于是要把他处理掉……墨哥,你信吗?”
沈兆墨听到这,沉默了一会儿,然后斩钉截铁的开口:“不信。舍曼、吴仲轩还有靖馨然,他们三个死的动静都不算大,除了吴仲轩被烧了5个小时外,那也是姚纪青出的点子而非商人的。这种喜欢把危险率降到最低,做得能有多隐蔽就有多隐蔽的人,是吃错了什么药突然间想玩场大的,以这么个惊天动地的方式只为要一个人的性命。姚纪青想太多了,他对人家来说连个威胁都算不上,更别提杀他自保了。”
“霍于杰和姚纪青定期转账的账户,就是以王银林名义开的那个,在王银林死后便立刻注销了,而且走的是贵宾特殊通道,通过网上直接注销,我查了半天也找到那头的地址,肯定做了手脚。”
“毁掉容器还有另一个意思,就是要当着姚纪青的面把他最珍惜的东西毁掉,杀人是目的,但是如果姚纪青运气好,比如这次,那他也会受到比死更痛苦的折磨,单纯的杀人并不是凶手想要的结果……我现在开始怀疑,凶手把王银林的尸体埋到霍于杰负责的考古现场,是不是为了震慑霍于杰,变相告诉他他的愿望永远实现不了。”
话音未落,病房的门被猛地一下推开,澹台梵音提溜着一个保温饭盒缓缓走进来,沈兆墨正纳闷她今天怎么这么有气势……然后他在她后面看见了一位中年女士。
一身深灰色的民国时期风格的风衣,胸前别着一个蝴蝶形状做工精细的胸针,身形婀娜多姿,走在路上会让人忍不住多看两眼……当然,沈兆墨可没那闲情逸致细细观赏,他险些一头栽下床,要不是秦壬伸手去扶,他能一跤回到“解放前”,继续去过半身不遂的生活。
沈兆墨扶着额头缓了半天,才从嘴里挤出一字:“……妈。”
他打从心里后悔昨晚上没查黄历——
洛如雪女士露出一个无懈可击的笑容,手里提着一袋子水果,一只手还拽着身后不知所措的澹台梵音,操着她一如既往酸掉牙的婴儿话语,轻快说道:“哎呀,墨墨,我的宝贝啊,好点了没有啊?你出了这么大的事,你爸死活不肯告诉我,要不是我打电话给恒恒,我可能永远都不知道呢。”
这天杀的穆恒!
“快让妈妈看看,天啊,心疼死我了!妈妈给你做了好多好吃的,多补补啊,千万别着急出院,等伤好了再说,你要是不听妈妈的话,妈妈就再也不理你了!”
澹台梵音:“……”
沈兆墨性格怕是像他爸多一点……
幸亏像他爸多一点……
沈兆墨拨开洛如雪女士到处摸的手,侧头一看,秦壬不知什么时候偷偷溜走了,再往前看,连澹台梵音都有些想往后退的意思。
“妈,我没事,没告诉你是怕你担心,我这不是好好的吗?”
“你邢叔对你好吗?他有没有及时帮你检查,有没有忽视你?”
“……邢叔很好,我真没事……”
这时,洛如雪抽泣了两声,眼眶瞬间湿润,沈兆墨认为他老妈应该进北影,眼泪说来就来,更重要的是,洛如雪女士流泪的原因,似乎跟他想的……不是一回事……
果然……
“我的小宝贝长大了,知道心疼自己的妈妈了,妈妈真的……真的好欣慰啊……我的好孩子,墨墨真的太懂事了!”
沈兆墨差点给她跪下。
洛如雪女士是个标准的小家碧玉,只管追求美丽人生,其他天大的事都不往心里去,心宽的航空母舰都能在里面进行军事演习。虽然一时被沈兆墨身上的各处伤痕吸引了注意力,但很快就拔了出来,欢天喜地的拽过木然站在一边的澹台梵音,自来熟的问这问那,问得澹台梵音脸色一阵红一阵白。
洛如雪拉着她的手,指着那个跟雷峰塔似的奇特饭盒,“音音啊,我做了好多,你跟墨墨一起吃啊,见到你我真开心,什么时候到阿姨家来玩,这父子俩成天工作,都没人陪我。”
沈兆墨:“……”
他上辈子究竟造了什么孽了。
澹台梵音嘴皮功夫很到家,在熟悉了洛如雪的说话节奏后,两三句话就把她哄的咯咯笑,洛如雪十分喜欢听她甜甜的腔调,自我感觉这小姑娘和她是同一类人,所以高高兴兴的拉着她聊了好久,把“看儿子”这个正经事忘了个一干二净,
好不容易熬到洛如雪回去,澹台梵音一屁股瘫在椅子里,体力与心力双双透支严重,眼前都冒开星星了。
“你妈走的什么路数?”她紧闭双眼,捏着眉心问。
沈兆墨哭笑不得,又感到不好意思,便愧疚的开口道:“……我妈她一辈子被人当公主宠惯了,我外祖父宠她,我爸宠她,其实我也一样,她就是那样的性格,童心未泯……她没有恶意的。”
澹台梵音心累得一笑,“我当然知道她没有恶意,阿姨有她可爱的地方,只是……从小到大,我一直认为我妈就够奇葩了,可今天见到阿姨……真是山外有山,人外有人啊。”
如果哪天两位奇葩妈凑在一起……
沈兆墨和澹台梵音不约而同的打了个冷颤——还是别想了,要不连活下去的勇气都没了。
又过了一个星期,沈兆墨三人留下骨折未愈的周延回市局报到,就在他们决定重新整理案情、驱车驶向市博物馆时,博物馆的保安部正在做着开馆前的准备工作。
洪亮坐在屏幕前喝着茶,想起之前发生的事,不由得感叹了道:“也不知道哪个心狠手辣的孙子杀了吴馆长,多好的人啊,没有馆长的架子,还处处为咱考虑。”
身旁的同事点头同意:“是啊,这样的人如今不多了,社会上有多少人看不起咱们,不拿咱们当人看,这好人啊……为啥命就这么短呢!”
“还记得给我排错班、让我值夜班的那次吗?就是文物丢失的那天,我怕黑怕得都挪不动窝了,还是吴馆长宽慰的我,让我跟他去亮堂点的地方,还嘱咐我早点回去,唉,现在一想我心里就难受。”
“话说吴馆长出事那天也是你值得班吧?你够倒霉的。”
洪亮一愣,接着莫名其妙的说:“不是你值得班吗?”
听洪亮这么说,同事也愣住了,瞪圆的眼睛一眨不眨的盯了他好久,“……我没来啊,那天我想来的,可是接到队长电话说是……你跟我调班了,不用来了……”
两个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谁都没闹明白发生了什么……
假期中,博物馆闭关,保安一共就三人,案件发生当天,其中一人生病在家,就剩下他们两个。
既然不是他们,那吴馆长身亡当天巡视博物馆的保安……是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