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偶谋杀案的后续工作比想象中的还要艰难,二队全体成员加班加点忙活了好几个星期,愣是什么都没发现。唯一的收获是找到了当时送货的物业公司,然而负责人却表示他也不知道怎么回事,只记得当时有笔单子,对方钱给的也很大方,所以就接了,仅此而已,遗憾的是运送的司机没记住寄件人的长相,因为他光急着装货压根没仔细看,而他所提供的拉货地点周围没有一个摄像头,寄件人姓名、地址也都是伪造的。
何大勇一家的遭遇经过媒体添油加醋的宣扬博得了不少同情,舆论一片哗然,网上谴责宋东涛的声音络绎不绝,什么难听的都有,祖宗十八代都拉出来骂了个遍,夏晴也时不时发泄似的打上几个字。由于影响极为恶劣,游乐园决定解雇宋东涛,他的信誉也在行业内一落千丈,今后要想在管理层找到像样的工作怕是没这么容易了。
天道轮回,因果报应,以恶毒的言语攻击弱小的宋东涛自食其果,最终也尝到了被千夫所指、侮辱谩骂的滋味。
只是希望这些暴力言语不要伤及无辜,毕竟年幼的薇薇是无罪的。
在连续加班的高强度工作下,沈兆墨终于不堪重负的累的全身疼痛、两眼昏花,于是他早早下班,打算回家好好休息。
车子驶进小区,沈兆墨停好车,熄了火,腰靠得有些酸疼,他略微扭了扭,顺势往楼上家的方向一看,居然呆住了,直愣愣地盯了好久。
他在头上抓了一把,又抹了抹脸,疑惑的再次望了望楼上沈兆墨家此时灯火通明,明亮一片,还亮的十分显眼,颇有点亮一户照万家的意思。
他下车来回张望一番,总算在不远处发现了一辆足以媲美国家元首座驾的黑色轿车,车身干净的一尘不染,被路灯照的都能曾明瓦亮。沈兆墨仔细捋了遍日期,昨天、今天、明天、后天在脑子里过了好几遍,还是没想起来有什么重大的日子。
老沈同志业务繁忙,洛如雪女士又钟情于美好热情的艺术世界无法自拔,自打沈兆墨自个搬出来,这两口子来看自己儿子的次数都凑不够一只手,龙卷风都未必能给他们吹来。
那今天……
沈兆墨不由得打了个哆嗦,总觉得这里面没什么好事。
一开门,首先迎出来的是巨猫甘比诺,澹台梵音回澳洲的这段时间,“留守儿童”甘比诺暂时由沈兆墨照顾。他扒开在他裤腿边绕来绕去的甘比诺,朝着飘着香味的厨房喊了句:“妈,你们来怎么也不先打个招呼,万一我今晚不回来怎么办。”
这时厨房门“嘎啦”一声滑开,一见出来的人,沈兆墨先是愣了愣,接着立刻上前将人抱在了怀里,那股熟悉的似有似无的檀香味,将他一身疲惫吹的无影无踪。
“你什么时候回来的?”
澹台梵音扭了扭身体,从他怀里钻出来,面上略有些苦恼,“我下午才下的飞机,也不知道叔叔阿姨从哪儿得到的消息,我一出机场就看见他俩在那等着了,他们去超市买了一大堆东西,随后一路把我拉到这。”
沈兆墨扭头一看一地的东西,顿时一个头两个大,好好的客厅被一大堆杂七杂八的东西占据了大半,扫一眼就能看到各种熟食、清洁用品、饼干薯片等零食,还有不少衣服和鞋子,而且男女都有,再有就是一个拆了半截扔在地上的大型猫架。
甘比诺盯着那棵还未成型的猫架,眼睛一个劲发亮。
洛如雪端着一盘菜走出来,看到沈兆墨,她就操着酸死人不偿命的语调开口说:“哎呀,我的宝贝,怎么这么晚才回来,累坏了吧,来之前本想着给你打电话的,可是你爸爸不让,怕打扰你工作。”
沈兆墨冷哼一声,心说老沈同志哪是怕打扰我啊,他那是怕麻烦。
洛如雪放下菜,毫不见外的把澹台梵音从沈兆墨身边拉了过去,“音音啊,你别管了,这交给我,你在天上待了十几个小时,现在需要坐下来休息,好孩子听话啊。”
澹台梵音点点头,挤出一个极为僵硬的笑容。
“妈,你们是把商场打劫了吗,这都什么啊?”沈兆墨看着一地的东西,脑仁直疼,“我家一共这么大,你买这么多放哪儿……这猫架是怎么回事?我爸呢?”
“他出去买酱油醋去了。我听音音说她把猫留在你家,就给它买了点能玩的东西,墨墨乖,你爸安了一半就放弃了,他不太擅长这种精细活,你把它装完吧。”
沈兆墨:“……”
……老沈同志不擅长精细活?他那十根手指头在部队上是负责拆弹的!不灵活……不灵活早就被炸死了。即便他现在人老了眼神不好使,手指灵活度不如当年,也绝没有虚弱到连个猫架都装不起来。沈兆墨忍耐片刻,最后给了沈青松几十年商场沉浮练就的一套睁着眼睛说瞎话的本事一个大大的白眼,把埋怨连涂抹一起吞下,憋屈地坐在地上,开始埋头组装满地的零碎。
没过一会儿,沈青松买完东西后慢慢悠悠的走进门,他与拿着说明书的沈兆墨对视了一眼,在瞬间读懂了儿子的愤愤不平后,选择非常自然的忽视掉,提溜着酱油醋看都不再看他的就往厨房钻。
哦,顺道递给澹台梵音一杯奶茶,包装看上去特别高大上,边缘被涂成闪耀的金黄色,表面也花里胡哨的。
沈青松面无表情的说:“店里出的新口味,据说很受年轻姑娘喜欢,你尝尝。”
澹台梵音礼貌的一笑,接过来,“谢谢叔叔,费心了。”
沈青松一点头,跟个机关领导似的大摇大摆的走到沙发旁,稳稳当当的坐下。甘比诺抓了两下散落的猫架,抻长身体伸了个懒腰,下一秒纵身一跃,窜上了“老干部”腿,舔了两下爪子后,把自己盘成了一个硕大的毛球。
“我们俩今天突然出现在机场是不是吓到你了?”沈青松有一下没一下的撸着猫,语调平淡的开口,“兆墨她妈想再看看你,结果听兆墨说你回澳洲了,得这两天才能回来。我们仔细一考虑,这小子肯定指望不上,他连自己爸妈都没空管,更别说管你了,于是我就动用了点关系,冒昧的联系上了你母亲,这才得知你今天回来的消息。”
澹台梵音一口奶茶差点喷出来,呛得直咳嗽。
沈兆墨惊得目瞪口呆,“爸……你们……”
“我知道你要说什么。”沈青松把脸转向沈兆墨,“放心,是我打电话联系的,没敢让你妈去问,就是简单寒暄,多余的话我一句也没说。”
“那也……”
“你知足吧,要不是我拦着,就你妈那性格,能直接把你俩的婚期定下来。”
这下,澹台梵音咳得更厉害了。
沈兆墨一脸尴尬的要死的表情,憋着一口气说:“爸,算我求您了,咱能别说了吗。”
沈青松沉默了几秒,向后一靠,重新恢复成了机关干部的架势,继续操起监督指挥儿子组装架子的重任。
吃过晚饭,时间已经有些晚了,沈青松和洛如雪稍微聊了会天,便准备起身回去了。
澹台梵音恭恭敬敬地将两人送出门,洛如雪抓着她的手说:“记得,有什么委屈一定要说出来,女孩子就该有些小脾气,你要多撒撒娇,缺什么尽管告诉我,照顾好自己知道吗。”说着,又调过头跟沈兆墨嘱咐道,“墨墨啊,你已经是成年人了,妈妈相信你会好好待人家的对吧,你要对音音好,不可以欺负她,要对人家负责。”
这句嘱托暧昧味太强,沈兆墨答应的无比艰难。
澹台梵音不知所措的撇了撇头,正好对上沈青松那双看不出心思的双眼,沈青松嘴角翘起,有意无意的冲她慈祥的笑了笑。
沈青松和洛如雪一走,两人方才七上八下的心立刻沉静下来。
安静的房间里,沈兆墨竟一时不敢去看澹台梵音的脸,那对倒霉夫妻造的孽,让按部就班的相处节奏忽地一下全部打乱,他都不知道该怎么化解这尴尬。于是,他一边收拾堆在地上的东西,一边搜肠刮肚的思考要说什么。
澹台梵音意味深长的目光在他身上转了一圈,从塑料袋里取出两罐咖啡,打开一罐喝了一口。接着,她坐在地上,三两下把半成品的猫架组装成成品,找了个不碍事的地方立好,甘比诺摇晃了几下尾巴,毫不犹豫的跳上了最高一层,特有魄力的当起森林之王来。
沈兆墨低着头收拾着东西,忽感到后背一沉,一个人扑到了他背上。沈兆墨一激灵,方才只顾着找词了,没察觉澹台梵音慢慢靠近,他马上一只手扣住了她的手腕,另一只向后环绕抱着她以免她掉下去。
“……沈大队长这是害羞了?”澹台梵音带着戏谑的口吻问道。
沈兆墨喉咙上下动了一下,随口说:“别闹,会掉下去的。”
澹台梵音趴在他肩头无声的笑了笑,伸头在他鬓角上轻轻亲了一下,“既然我见了你的父母,你也差不多该去见见我妈了,我看过两天就差不多,我妈成天忙的神龙见首不见尾的,想见她一次,得算好她出山的日子。兆墨,遥控器在哪儿?我想看电视。”
沈兆墨慢慢把她放下来,摸出掉进沙发里的遥控器给她,“你要看什么?”
“颁奖典礼,地点就在舜市,柳鸣难得能说服我妈去参加,她不太喜欢那种人多摄像头也多的场合,估计是在家附近,所以才勉为其难的答应。”
电视机屏幕上,获得最佳新人奖的演员正在发表获奖感言,一长串词说出来都不带喘气的,也不知练了多久,说完后,他一鞠躬,台下立即响起雷鸣般的掌声,以及粉丝们肺活量大得惊人的尖叫。
澹台梵音皱皱眉,不由得按小了电视机音量。
随后,是一个歌星的演唱,再接下来是最佳配角奖,最有潜力奖等等,大约过了半个小时,主持人终于走上台说:“下面有请颁奖嘉宾颁发年度最佳编剧奖……好,我们恭喜一苇老师。”
镜头切到一名女性的面庞上中年女性一席黑色长裙,文静端庄之中透露一股说不出来的孤傲,披在背后的头发,发端微微带点卷。她有一副极为古典的面庞,煞是美丽,完全没有年龄而遮挡住半分。
沈兆墨看了看电视屏幕,又瞧了瞧澹台梵音,瞬间感受到了遗传的强大。
“又来了……”澹台梵音叹了口气,不满的嘟囔道,“她就不能换件衣服,家里就这一件裙子还是怎么的。”
一苇缓步走上舞台,与两位颁奖人分别握手致谢后,准备接过奖杯。
突然,就在她手指触碰到奖杯的刹那,一个黑乎乎的东西从天而降,不偏不倚的砸在舞台的正中央。
澹台梵音和沈兆墨一下子懵了,两个人不约而同的向前倾身,观察着落下的东西。
肮脏的、黑色塑料袋由于撞击而裂开一条缝,从缝中掉出一只人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