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嘶!”
“不许动!”
梁翘将最后一卷纱布缠上林介普的伤口。
她微微用力,看着了林介普疼痛的表情,他一贯强忍着,所以那表情转瞬即逝。
“你还疼吗?”
林介普将纱布打上结,听她这样问只摇头。
“以后要记得听话,嗯?”
梁翘温柔的站起身,抱住他的头轻轻安抚着。
“听话,以后都听你的。”林介普声音木楞。
“怎么不叫姐姐了?”
梁翘等了片刻,林介普仍不说话。
她放柔了声调,轻轻抚摸着他的耳朵:“放心,我不会叫你离开我的,你也要一直在我身边才行。”
林介普没有说话,他抬起手抚上她的手腕,拉下她的手去看,那是方才掌掴握鞭时留下的一道道血痕。
他亲吻着她的掌心,都是为他受的伤。
沉默良久,梁翘抽出手来,取过一旁的长刀。
“这是新铸的,还没有见过血,你今天去试试他们。”
林介普接过刀,披上外袍,一改方才软弱的神情,眼神里充满肃杀之气。
“别叫我失望。”
林介普点点头,曲曲几道鞭伤还妨碍不了他。
程璠抱着剑坐在宫殿门前,西风骤起,卷起一地沙尘,也迷了他的眼。
一道寒光从天而降,即将要劈中他眉心。
程璠陡然睁眼,以脚后跟为支撑,向后方数退几步,眼睛都没有睁开。
等他睁开眼睛,眼前的一道寒光仍在紧逼,真是一步不让。
程璠脚下发力,躲闪之余观察四周,眼见一旁的梁柱,他立即跃身过去。
寒光果然顺着柱子追去,程璠乘机爬上飞梁,乘着来人绕柱寻找的时机抽出剑来直刺过去。
一瞬间的功夫,那人预料不及,竟然也被虚晃着退去半步。
程璠找准时机,翻身上了屋顶。
程璠也不是为了正面攻击他,那人动作快得很,他只能将人引到宽敞一些的地方才好看清。
高蕤和赵属正坐在里面喝茶,忽然觉得门外有些动静,很快这动静到了屋顶。
“不会吧,居然还有一招便能压制住程璠的,会不会有危险。”
高蕤抬头望着屋顶,虽然什么也看不见,但还是略有些担心,赵属眼睛都没抬一下,抚上她的手腕。
“他应付得了。”
高蕤低头看他,坐下来继续给他倒茶。
“不会闹一晚上吧?”
赵属淡淡摇头:“不会,再等等。”
等什么呢?
那人动作没有他迅速,似乎是身上有伤不能全靠脚力登上屋顶,手脚并用的消耗了些许时间。
“原来是你。”
程璠看着林介普,他那双犹如饿狼一般的双眼实在叫人记忆深刻,当初他只在城墙上看过一眼,就一直记得。
“想不到你们西夏的待客之道是这样的,不光要宴请美酒,还要招呼刀枪。”
林介普丝毫没有与他闲聊的兴致,他全神贯注得盯着程璠,寻找随时可能出现的破绽。
程璠只想到今日宫中或许有事,千军万马都有可能,此刻却只有他一人。
“林将军带了多少人来?不会就你一个吧?那可真没意思。”
林介普的眉头皱得更深了,他的耐心所剩无几,可程璠的破绽他一个也没寻到。
程璠小心的观察着他的神态,平日里他的话也没有如此多,但他了解,眼前这位林介普可是出名的暴躁,他不出招也同样是期望能看到他的破绽。
“早就听闻林将军深得太后垂青,平日里多凶狠,到了太后哪里还是乖得像狗一样。可太后是不是太宠爱你了,出门在外也不给你栓绳的?”
程璠有些意外,他说了半天,林介普并没有什么表示。
怎么回事?不好。
程璠略一分心,居然叫林介普逼近了几分。
林介普猛然的劈下一刀,差一点就中了,却还是叫程璠躲过。
程璠向右一闪,顺势绕到林介普侧面,剑停在他颈前,林介普反手横着挥去一刀,程璠躲得及时,绕到林介普身后,右手旋腕发力,叫剑刃压住林介普的脖子。
“你现在可千万要小心,我若再用一点力气,你就要喷血而亡了。”
程璠忽然一凛,他察觉到周围还有一个人。
“好得很。”
就在他身后。
程璠心如擂鼓,他居然叫人离这么近还没有察觉,如果这人背后一刀,他的命早就没了。
那人用一块布包住脸,程璠只能看见他的眼睛。
蒙面人绕到林介普面前,林介普愤怒道:“来了怎么不帮我?”
“我有说过我是来帮你的吗?我只希望我的水囊永远是满的。”
程璠手贴着林介普的脖子,忽然察觉到他的身体异常的热。
“你在发烧?”
林介普没有回他的话,蒙面人却上前迅速点住林介普的穴道,他还能动,却发现一点力气也使不上来。
“你快回去吧,如果再发热性命就不保了。今天有我们两个人,你赢不了。”
蒙面人盯着程璠,用眼神示意他放手,程璠莫名的觉得这眼神熟悉,他迟疑着放下了剑。林介普居然也听话,收起刀乘着最后一丝力气跑走了。
“你是谁?”
程璠死死盯住那双眼睛,一个称呼就要脱口而出,但他却有些叫不出口。
那人没有说话,他从怀里掏出一封信递给他。
“你到底是谁!”
也许是程璠的喊叫太过撕心裂肺,赵属急忙推开门站在庭院中间,看着屋顶上的俩人。
“侠士可是前来送信的人?”
高蕤举着纸条,那蒙面人像极了之前在庆州城给她送信来的人。
就在十几天前,程璠就要带着袁艾和李乾几个出城的时候,高蕤也跟着乔装,不想在路上便遇见了这人路过求水,当时高蕤只给他口水喝,等他走后才发现留在她帽子上的一张纸条。
“切勿妄动,敬候转机。”
程璠当时就看见他眼睛,可刚想追问人就不见了。此刻又再看到,更加确认了他心中的猜测。
“接着!”
蒙面人没有多耽误,直接将信丢向赵属转身施展轻功离去。
程璠还想去追,蒙面人忽然回身,看样子是要点穴,程璠稍一躲开,却不想蒙面人转身离去,程璠再要去追,却被蒙面人回头时狡黠的眼神弄得心神不定,等他走了都没有回神。
三人进屋,赵属打开信纸,里面居然是一张西夏城防图。
“这是真的吗?”高蕤略有些疑惑。
“交给张焕将军去验证一下才知道。现在的关键是怎么送出去。”
“我去!”程璠刚要去拿图,却被赵属挡下。
“你一个人,武功再强也不见得能出去。”
“那该怎么办,那人怎么不直接送去给张焕。”程璠疑惑。
“时间上赶不及,此去永乐城最快也要十天。”
三人一筹莫展,高蕤忽然想到什么:“卫勋当初是怎么出去的?”
现在所有人齐聚一堂。
赵属率先开口:“时间不多,我长话短说,今晚必须出去。需要卫勋带路。”
卫勋皱眉,他为了装扮一直带着很厚的假胡子,现在他越发的烦躁了:“就不能直接杀了她吗?”
“你要是有可能打败林介普的话。”赵属说完卫勋不再说话。
赵属视线转向李乾,他身量最小,毕竟还是个孩子,可现在却出奇的淡定。
“卫勋会带你们出去。”
卫勋急了,正要说什么却见李乾抬手阻止。
“我现在对你没有用了,但我还是期望不要再添杀戮。”李乾抬眼叫赵属看见他的目光,这是一个孩子不该有的冷静,如果再给他些时候,他势必成为最强悍的君王。
“我答应你,安全将你带回大燕都城,这里将成为大燕的新领土。”
俩人达成共识,众人正要离开,赵属却重新做了安排
“我必须留下稳住太后,你们都要走。”
高蕤抱着他胳膊否决:“不行,这太危险了。”
“不会,除非她真的想立即寻死,不然我还有用。”
程璠摇摇头:“如果你不走,我也不放心。”
梁太后,赵属,李乾。
这三方犹如三足鼎立一般,困在这里,互相牵制一步也不能走。
“不如请她过来?”
林介普持续发热,梁翘喂他喝过药,又准备凉水替他擦洗身体。
“真可怜,你从前可不会这么轻易就生病的。”
“唔唔。”林介普说不出话来,眼神也十分涣散。
“好了,不用你说话了,我明白。”
权利不是那么容易拥有的,就算此刻,她看起来拥有一切,一声令下所有人都要服从,但掌握了权力,也一定会被权利束缚。
她没有退路,赵属似乎成了她唯一的筹码,可赵属却有李乾可以选,虽然李乾只是名义上有用,但有时候有了名义就可以做很多事。
梁翘看着床上陷入半昏迷状态的林介普,她痛恨生病,她想要发火,每一次她发火就是要对林介普发泄,可现在不行,她要是动手他一定会死的。
门外忽然有些动静,梁翘呵斥道:“什么人?”
“回禀太后,是大燕来的王爷,现在请您过去。”
梁翘走出去,看见前来通报的宫女抖若筛糠。
“你很害怕?”
宫女不敢说话。
“进去,记得照顾好林将军。”
宫里谁都知道林将军是个杀人魔,这宫女也害怕极了。
“不去的话我就杀了你。”
看着宫女害怕得不行也还是进去了,梁翘露出了满意的神情。
人与人的关系好像多得是权利掌控,在梁翘看来这世上只有两种人,主人或者仆人。
此时,眼前的赵属仍保持着和煦的笑容,梁翘在他面前却做不成主人。
“我活不成了,对吗?”梁翘看似轻松。
“除非有更好的办法。放心,我不喜欢用杀人解决问题。”
梁翘连表面的轻松都维持不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