条件不是那么容易谈妥的。
梁翘有的是耳目,张焕的大军一旦有动作,她便会毫不犹豫对赵属下手,但这是最下策。
赵属手里握着李乾,西夏毕竟还有那些李氏宗亲,想直接杀掉梁翘的还是大有人在。只是现在她挑起战争,烂摊子一大堆,所以他们躲在一旁看笑话罢了。
李乾的身份特殊,他的身份一旦曝光就是给李氏宗族的强心针,但同样,梁翘最想杀的人也就是他。
梁翘离开,所有人都带着困倦,赵属回到屋内看着倚靠在床边的高蕤。
赵属上前不忍心推她醒来,扶她躺下,给她脱鞋。
“你回来了?”
赵属抬头去看,高蕤困得睁不开眼,只含含糊糊的不知道说了什么。
“是,我回来了,好好睡一觉,不用担心。”
高蕤再没有声音,渐渐睡着了。
等她再醒来,只发现自己头发也解了,只穿着中衣。她实在没想起来是谁给自己收拾的。
门外突然了有了脚步声,高蕤赶紧闭上眼睛。
赵属端着吃食进来,轻手轻脚走到床边,盯着看了一会,发现她的手不知道什么时候伸出被子外。
赵属分明记得方才出去是掖好被子的,尤其是此刻她睫毛闪动几乎就要拆穿,他伸手安静的握住高蕤的手,食指轻点她手心。
高蕤终于忍不住睁开眼睛。
“还困吗?”赵属外头问她,双眸中里带着笑意。
“咕噜噜~”比高蕤先回答的,是她的肚子。
赵属轻笑一声:“快起来吃,等会带你出去走走。”
“你们谈好了?”高蕤坐起身,忽然想到自己现在只穿了单衣,突然有些不好意思,“你能不能先出去等我穿好衣服?”
赵属凑近高蕤,捕捉她脸上蔓延的红晕:“我给你放下帘子就是了,何况……昨天我都看过了。”
高蕤已经羞得无地自容了,如果脸红有等级,现在的她一定是顶级。
高蕤换上一身内侍黄门的衣服出来,赵属上下打量她。
“半个月不见都长高这么多了?”
“是吗?”按理说她如今都过十六了,身高上应该不会长太多才对。
赵属站起身和她比较,高蕤正好到她下巴那里。
“挺好,就是光长个子,也不长肉的。”
高蕤正在吃饼,听他这样说,冲他咧嘴做了个鬼脸。
赵属突然伸手过来,捏住她的下巴。
“你干嘛?”
赵属戏谑的看着她,伸出食指擦过她嘴角。
“没什么,有些饼屑,你慢慢吃。”
高蕤也抬手擦过嘴角,除了有些油没有什么了,她没有多想默默的继续吃。
只有赵属心里暗暗打量,那张油亮的小嘴看起来很好吃的样子。
吃过饭,确切的说是吃过饼,赵属便带着高蕤坐着马车出宫来。可惜前后都是西夏的近卫,很让高蕤觉得不适。
“程璠怎么没有一起来?”
“他继续看着李乾他们,我们玩我们的就是,这沙漠风光别致,是中原看不见的。”
高蕤趴着车边的小窗上,注意着沿途的风景。
天空如透亮的丝绒,蓝得耀眼,云朵入飞羽般飘散在天空上,地面上全是一望无际的黄沙,远处延绵这雪山和山下的绿洲。
天色尚早,凉风阵阵,这周围还不算炎热。
“这地方这么美,为什么偏偏要起战乱呢?大家好好的在这里过日子不好吗?”
其实高蕤不是不懂,只是此刻看到这样的美景,难免生出几分感性。
“很快就好了。”马车停下,高蕤回头看着赵属,“我们暂时不想这些,现在你要先下车去。”
“为什么?”
“谁叫你现在是内侍呢?以你现在的身份,与我同坐一车都算逾制了。”
赵属存心拿她逗趣,高蕤也不客气,给她一个白眼,下车的时候直接跳着下去。
“别走太远,这里到处都一样,可别走丢了。”赵属叹口气认命的跟在后面,哪有仆人不管主人自己走的。
高蕤停下来,回身恭顺行礼:“是,王爷。”
大燕,宁福宫
赵禛看过奏疏,赵属已经入西夏休战议和,只是不知结果如何。此刻他最关心的还是雍王,自从大军出征那日,雍王就感染风寒。
此刻雍王喝过药,正躺在赵禛的床榻上歇息。
张贵妃的身体也是向来虚弱,又衣不解带的照顾雍王,雍王未愈她就已经病倒,现在已经完全离不开床榻。
“爹爹,这里太热。”
“诶,兴哥儿乖,兴哥儿不怕,爹爹在。”赵禛握住雍王的小手,果然有些发热。
赵禛责问一旁的御医:“怎么回事,今日已经喝过三次药了,怎么还不见好?林忠厚,御医都来了吗?都给雍王看过了吗?”
林忠厚立即回答:“回禀陛下,御医都在了,而且已经依次给雍王诊过脉。”
赵禛无所适从,只好继续问御医:“你们说,怎么回事?”
“陛下稍安勿躁,许是殿下刚喝过药的,需要花些时间才能发作。现在殿下还在发热,是需要用凉水擦洗身子,退下虚火才是。”
赵禛也实在没有办法,只好听御医之言,众人又是打水又是解开雍王衣物为其擦身,半个时辰后果然控制住雍王的提问。
赵禛守着半日,此刻头疼欲裂,得了好消息才稍稍缓解,方站起身又觉得脚下虚软,这才发现自己已经坐在这里很久了。
林忠厚扶着他在卧榻上躺下。
“陛下,保重身体为上啊,如今殿下要好了,您可不要再生病才是。”
“朕知道,朕如今身子是大不如前了,喝过不少补药,看起来发须生黑的,其实内里虚得很哪里补得了?”
林忠厚看赵禛神情愁苦,又因为头疼皱眉不止,不由得落下泪来。
“陛下,陛下可不要说这样的话,奴婢跟着陛下十多年,如今大燕海清河晏,国富民强的,陛下正好安享盛世,又重病缠身。奴婢心疼陛下。”
赵禛还没想过,自己身体不适已久,最先看到的是他的眼泪。
“好了,你师父将你带来见朕那天,朕就知道你这孩子是个心地善良的,十多年来朕也曾怀疑过你的忠诚。不瞒你说,如今在这宫里,朕最信任的就是你了。”
林忠厚连忙跪在榻前:“蒙陛下厚爱。”
“不用跪着,你起来说话就是。”
林忠厚不敢,赵禛伸手扶他起身。
“你把这个收好。”林忠厚看赵禛从腰间解下龙佩,送到他手中。
“陛下这是何意?”
“你不过三十岁,还算年轻,如果哪天……哪天朕大限将至,你要记得,一定要保全雍王。”
“这,这,陛下千秋万寿,千万不要说这样的话。”
赵禛闭上双眸,轻轻摆手:“朕知道,朕如今心事未了,但也知道情形如何。”
林忠厚本来以为赵禛还有话,却是等了半响。
“朕早就该想好的,如今只是舍不得,老天爷若叫朕有个儿子,却又为何要叫朕如此煎熬。”
赵禛气息又弱,声音也越来越小,林忠厚以为他已入睡,却忽然被赵禛抓住手腕。
“大胆赵属,朕待你不好吗?怎么还要在此作妖!”
林忠厚被这突然一下吓得半死,他不敢挣脱,只能仔细观察。
“陛下,陛下是奴婢林忠厚呀,陛下,您怎么……”
赵禛双目失神,脸色惨白,一幅失魂模样。
“真的是你!忠厚,不可,不可叫他回来了!传朕口谕,岳王谋反,尽快杀之,请勿再延!”
“陛下,岳王还在西夏议和,又无兵权何谈谋反?”
赵禛根本不管林忠厚说了什么,他继续喊道。
“计谋,一定是计谋,朕贬他出京,削他王位,他一定恨朕!绝不能留!谋反,是谋反!”
赵禛说完,忽然不受控制浑身颤抖,嘴巴紧逼而眼白外翻。
林忠厚惊慌不已,却又不能挣脱离去,只好大喊:“御医,快叫来御医来!陛下不好了!”
高环儿得知消息,连忙赶到福宁殿,赵禛不肯喝药,只躺在病榻上喊叫。
“皇后,是皇后要害朕,你们这些人都是皇后派来的对吗?连你也是!”
赵禛指着林忠厚,林忠厚不管他胡言乱语,只害怕得抖若筛糠。
“陛下,陛下身体要紧啊!陛下你这是怎么了?”
“陛下可是说臣妾要谋害您?”
高环儿忽然出现,叫赵禛忽然停下来,他眼睛看不清,只觉眼前一团模糊,眼前素色衣裙只见轮廓。
他甩开林忠厚,就要去抓那人衣裙,不料却跌落在地。
“陛下,陛下!”
林忠厚在其跌落前,将之扶起,高环儿理他们还有几步,此刻才走近,握住赵禛的手。
“陛下,臣妾手无缚鸡之力,又无外戚之势,为何要去害自己的夫君?”
“不是你就是岳王,总有人,总有人要害朕的!朕知道,着宫中大把的杀戮,在这里人可以变成毒蛇,变成怪物。欣蕊,蕊儿,你也要害朕吗?”
原来赵禛想到的还是孔欣蕊。
林忠厚不敢去看高环儿的神情,反倒是高环儿冷静自持,一丝时态都没有,继续握着赵禛的手安抚道:“臣妾不会害您的,你我少年夫妻,难道忘记了吗?”
赵禛虚无的目光投向床顶,慢慢平静下来。
“朕没忘记,从来没有。”
“那陛下记得喝药,如今陛下生病了,怎么也不爱惜自己身体的?”
“朕记得喝药,这就喝药。”
赵禛喝过药,缓缓入睡。
高环儿走出大殿,立于月光之下。
从前他还需要高蕤装扮才能勉强被迷惑,如今恐怕不是高环儿也分辨不了。
“娘娘。”
李莉韵在一旁刚要说些什么,却被她制止。
林忠厚从殿内出来,跪在高环儿身前。
“奴婢谢过娘娘。”
“陛下如此,也是本宫分内之事,你谢本宫,是何意?”
林忠厚一时语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