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外有山，水外有水，天外有天。

而空之外又有什么呢？还是空吗？从这空里跳出去又是什么呢？

自然没人知道，那么按说空之外便是薛定谔的领地，好坏参半。

但看着这样的虚无，林见心里一丝好的感觉也没有。平常林见并不缺乏探索的欲望，然而今天他却一点点都不想在这虚无的安全性上下赌注，这大雾之中隐着这薄薄的虚无，不论如何来看，都太过凑巧。

就像是捕蝇草里总有甜蜜，陷阱之上总有落叶。

而这雾也太过诡异，五月的时节，一马平川，是从何处突然起了这样的大雾？然而处在这粘稠的雾里，又不觉空气湿润，除了颜色没一点像雾的地方。

从林见见到这虚无开始，他就感到了一股莫名的感觉，仿佛是再邀请林见向前，再向前，林见的眼睛盯着这虚无的地方，难以移开，那虚无里似乎发出了孩童的的笑语，又像是有温暖的春光，不自觉就有前进的冲动。一时间竟忘却了身旁的事物和人，思维同身体一起隐在大雾里，像要往这虚无里流去。

这虚无在吞噬人的精神！模模糊糊的，林见心里蹿出了这样的念头。

但林见的意志力终归还是比常人更强一些，片刻之后，便回了几分神，一个巴掌抽在脸上，顿时感觉清醒了十二分，收回了迈出去的脚。回想方才，脊柱都发凉起来，衣服早被汗给浸湿。

他赶忙回头看向其他人，段雯这时摇醒了梁成婉，刘文斌虽看起来斯文，但精神似乎十分强健，没受很大影响，剩下的人也都似乎没有大碍。

林见算是松了一口气，才再转过头面向了这虚无的方向。然而这一回头林见吃了一惊，巴士司机李明不知何时早就走到了林见更前一点的地方，而这雾太大林见竟没有发现！

走过林见旁时他似乎还想去拉林见的手，被林见下意识拍了开来。

他头直直地向前探着，窥不到正脸，只能看到背影越走越前，在雾里失去了颜色，渐渐变得像雾一样灰白。

“李明！”林见呼喊起来，但这时，他惊觉自己几乎听不到一丝声音，喉咙里传出的喊声像是化在了这雾里，一点不剩，而李明脚步也快，转眼之间就走出了几米，“虚无”虽说是虚无，但从周围还是能隐约分出它的范围，而这时林见分明看到，李明离这虚无几乎已是伸手可及。

这时李明停了下来，呆呆地望着虚无，一刹那，林见感到了一阵被凝视着的感觉，转瞬即逝。众人也都感到莫名的寒意，也没人敢随便上去把李明拉回来。

像在回应李明一样，这虚无开始沸腾，与其比作沸腾，给人的感觉更像是变成了活物，开始向前移过来。

说是前移，人的眼睛看过去根本无法分辨这东西的远近，或许上一秒远在天边，下一刻就到了你面前，而你就是一直盯着它，也看不出这中间有什么变化。

这次是多亏了李明站在这虚无之前，一行人才捕捉到了几分端倪。

随着和虚无的接触，李明的身体开始慢慢的变得不再清晰，已没有了实体的感觉，就像是没上色的线稿一般，几秒之后，连这线也变得淡了下来，像是要融在这虚无里，转眼间就不再清晰，而虚无则继续向前蔓延着。

太近了！

又一次，林见发现自己刚才像是丢了魂，他这时才猛地想起要逃命，拼命拔起像是钉在地上的脚，转过了身，这时才发现只有他一人清醒，而大家全都看的出了神，却不知为何一脸呆滞。林见的嘴一张一合，脖子上的血管都暴了起来，然而什么声音都没有。

他摇了摇最近的段雯，又拍了拍老头子厚实的肩膀，用了极大的力气。二人这时才如梦初醒，看向林见，林见指指其他人的方向，二人各自会意，连忙过去拍醒了其他人，一行人知道不妙，赶忙向回去的地方跑去。

而只有在最后的林见还回了头，这时再看，李明的存在似乎已经相当稀薄，在虚无里溶的所剩无几，却不知道什么时候转过了身，看着落荒而逃的众人。

林见似乎还能再隐约察觉到李明的脸，这脸上似乎也还有些东西，然而再想认清，他却发现自己无法做到，这脸上的东西是鼻子和嘴巴吗？他说不出来，像是失去了认知一般，他看着这东西，却无法知道它是什么样的形貌。

看到这里，林见不敢再回头，跟着一行人跑了起来。在他身后，李明一动不动，目送着他们，渐渐彻底的消了形迹，也成了虚无。

。。。

越来越向前，离那虚无的地方变远，众人渐渐又能听到脚步的声响，急促而纷乱，在这大雾之中，终于找到了巴士的位置，死命的从那个小门挤了进去。上了车才稍微冷静了一点，想起了司机怕是没机会再回来了，好在钥匙留在了车上，下车时没想过会逗留多久，于是巴士连火都没熄。

林见是不会开车的，看着方向盘也只有犯难的份，关键时刻还是葛老爷子靠谱，二话不说坐上了驾驶位，麻利地挂挡掉头，向着来的方向开了回去。

看着围绕周围的灰色雾气渐渐变淡，林见这才敢坐下来，所有人都惊得说不出话来，巴士内，喘气声，引擎声，风声，都通通的回来了，这时世界才仿佛恢复了色彩，又能看到月光从天上照下来。

没行驶几分钟，巴士便彻底出了这大雾，车内光线通透。

逃离了的林见，此时心有余悸的向后看去。

他看到，沿着这条道路反着走下去，只能看到月光散满大地，有一个小黑点挡在这条路上，而这黑点之后，路还在延伸，直到地平线的末端。

而刚才的所见，又是大雾啊，又是虚无啊，都像是哪里横生的怪梦一样，不见一点踪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