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叫醒她的是陆秋,花容揉揉眼睛,还略带困意:“深蓝呢?”
陆秋笑曰:“殿下打发出去干活了。”
“殿下也来了?”花容瞌睡瞬间吓没了。
“恩,在院子里的梅树底下看梅花呢。”
花容听后也不敢耽搁,起身洗漱,帮她穿衣服的还是陆夏,陆夏这次没给她带那么多首饰,花容很高兴。
陆夏看花容很满意自己这次给她的打扮:“我这次可是专门去问了深蓝您的喜好呢。”
“费心了。”
“这是奴婢该做的。”陆秋笑出声音,甚是高兴的样子。
不同陆秋的老练,陆夏开朗活泼,与花容这里两年接触的人截然不同,因为陆夏的出现,花容甚至有种自己逐渐灰白的世界变得灿烂的感觉。
“那我们走吧。”花容面对陆夏整个人轻松了许多。
出了门,果然看见九王在梅花树下的石凳上坐在,花容上前:“殿下。”
“今日无事,我送你去。”九王起身。
“多谢殿下。”
“走吧。”
花容跟在九王身后,昨夜留在雪地的浅浅白雪,被深深浅浅的脚印化开,青石砖原本的色彩被暴露了些许,纯白的大地上,略微显眼。
上车后,两人都沉默无话,花容无从寻找话题,干脆望着车帘,神游天外。
“王妃。”
“恩?”九王的声音换回了花容的意识。
“我们快到,待会儿本王还有事务要处理,便不陪王妃了。”
意料之中的事情,花容忍住内心的激动,一本正经:“殿下日理万机,妾身不过是闲暇小事,自是不敢耽搁殿下的正事。”
“剩下几日王妃若也无事,可以自己去东面的藏书楼,让陆秋、陆夏跟着你吧,王妃若是想去王府别的地方,直接告诉他们就行了,这几日本王可能会很忙。”
“我……妾身可以随时来藏书楼吗?”
“当然,你是王妃,这王府的大部分地方你可以随意去,不需要向人请示。”
意外之喜,这是花容今年收到的最好的新春之礼了,在屋子里待着快发霉的她总算是能找点事做了。
九王将花容送到书阁,只是简单叮嘱了陆秋、陆夏几句就离开了。
花容蹦蹦跳跳进了书阁。有人提前藏书楼供起了地暖,温暖如春。
陆夏帮花容她脱掉斗篷。一方霸主供的书楼,书籍数量自然惊人。三层的高楼,摆满了书架,每个书架向外的一侧还挂了分类的木牌,以便主人寻找自己想要的书。每层楼都贴心的放了好些桌椅,藏书楼没有书画古董占地,只在一些桌子中央放上一盆盆栽点缀。
花容看着琳琅满目的书籍,内心感叹有钱人的奢侈,又对九王是否看完这些书表示怀疑。
花容顺着书架,跳过百家名篇,在二楼选了几本地理人文杂记。
花容在藏书楼耗了整整一天,等陆秋的提醒她该回去了,她才意识到天色已经不早。
花容看向窗外,落日已经有了掩埋进大地的趋势,冬天的太阳是发懒的,连落下去都速度都要比夏天快不少。
花容叹口气,恋恋不舍的合上书。
想起自己院子内那两个每天都在自己耳边叽叽喳喳的讨厌嬷嬷,花容内心有了几分厌烦。
花容有时间真的不知道这里两个嬷嬷倒是是真聪明还是假聪明,威胁她的时候一套一套的,偏偏对自己的本事没什么自知之明,每天做着改天换地美梦。
估计皇帝也没指望她这个半路出家的平头老百姓刺探什么,毕竟如此笨拙的方式来插人手段,明眼人都看得出她们这次来的人都不安好心,只要她安安心心吃瓜看戏,一时半会儿该是死不了的。
花容很不理解两位嬷嬷的想法,皇帝显然不是第一次派来细作打听消息,她们是哪里来自信心,对这种没可能的事情抱有期望。何况就算打听倒消息又能如何?强龙不压地头蛇,一旦有什么重要情报泄露,第一个被九王处决的,必定是她们几个,连命都没了,还哪里来的泼天富贵可享。
更何况如今九王兵强马壮,甚至凭借一己之力解决了几百年困扰朝廷的失地问题。大兴的那帮早已手无缚鸡之力的文弱书生拿什么应对。
想当年,先太子被小人污蔑枉死,后真相大白后,先皇终于想起了九王这个先太子的独子,但先皇无论再心怀愧疚,也没有理由废黜没有大错的太子。
为了保证自己死后,宝贝孙子能不被皇帝迫害,,先帝不但将当时不过三岁的九王升为一字并肩王,还破格给了他本朝独一份封地——云平县。这块地处东南肥沃土地,九王窝在这里,躺着也能赚钱。而且云平县地盘不大,紧挨着云平县的雍州刚好又是军事重地,既能保证九王衣食无忧又能掐掉他造反的机会,可谓是用心良苦。
当今圣上明显不懂自己老父亲的小心思,眼馋云平这块小地盘,诓骗了年幼的九王将封地换到荒凉的西北泗州,泗州原本地缘辽阔,水草丰茂,是个养马养兵的好地方,而且天高皇帝远,最适合招兵买马玩造反。,如果高天原还在的话。
高天平原早在良帝时期就已经丢失,后又经过两代,高天平原不但没有收回,还陆续丢掉了安阳关、水清关和周县,泗州重要的土地和粮仓甚至水源都早已被外敌占去,昭国不但失去了大片土地,还要面临西方外敌随时东进的危险。
按照正常发展,九王本应该熬不住泗州群狼环伺的恶劣条件,早年夭折。但偏偏他不按皇帝的戏本子走,不但没有入土为安,还活蹦乱跳的活到了现在,招兵买马,高调出征,收复了泗州失地之外,还扩张了地盘。
花容靠着马车壁,如果她的处境没有这般尴尬,她一定会为自己有这样一个丈夫而骄傲。
九王四岁来到泗州,默默无闻十年,却年仅十五岁时那征第戎,两年征战,便一战成名,让第戎人惶恐,也让皇帝害怕。
如今的九王也不过十九,他那么年轻,还有很多的可能。
花容不知道这位皇子是真的心思深沉到变态还是天生好命能让一帮能人为他铺路,但无论如何这样的人都明显不是她这个小鱼小虾能招惹的,一旦她做出什么出个事情,九王也应该不会介意带她去见阎王,但她不做出什么有效的行动如何保证远在大兴城的弟弟的安全?这盘死局她要如何走……
“王妃,我们明天还来吗?”陆夏跳下马车,迅速为花容拢上斗篷,生怕这娇弱的王妃冻着了。
“恩,本来我也没什么事可干。”花容点头,她一直闷在屋子里都快发霉了,按理说,她的身体本应多活动活动,偏生又怕惹祸,只能蜗居屋内,长此下去,她怕是连怎么跑步都不知道了。
花容想到此又对陆夏道:“明儿我们走路去吧,也当活动活动腿脚了。”
陆夏有模有样的点头:“我们那的老人也说多走走对身体好,我见那些天天下田地的,身体就是要比深闺内的姑娘好不少呢。”
“又没大小了,那些干粗活的,哪里能跟王妃比。”陆秋纠正陆夏。
花容无所谓的摇头:“我本来也不是什么好出身,大家都是两只脚走路的,哪来的区别。”
陆秋照顾花容的这段日子,深刻感觉到了花容日子的无聊,许是花容平易近人,让陆秋不自觉的对花容有了些许疼爱:“等到元宵节,王妃可以让殿下带您出去看看,西北的元宵很热闹的,好多人都会逛集市,还有烟花和表演可以看呢。”
“让殿下带我去?”花容想起那张精致又陌生的脸,即便他有时间带她出去,肯定也不愿意浪费在她身上,默默转移了话题:“诶,过年的时候你们一般会干些什么?”
“也就是姑娘家的一些小玩意,倒也没什么特别的,行行酒令、讲笑话、打点小牌、唠唠嗑什么的。”陆夏拉开门帘。
“酒令?打牌?你们两姐妹吗?”花容好奇。
“平日里府里玩的好的都会凑在一处的,陆夏玩的疯了还经常在别家和几个姑娘睡一处呢。”
“就姐姐你老实,每天这样绷着多没意思,姐妹几个当然要一起睡才有意思。”陆夏不服陆秋揭她的短,驳了回去。
“可是我听人说你们住的不是个院子吗?”花容很好奇一个院子容得下王府那么多人。
“说的虽然是院子实际上是个街坊,不过住的都是府里的家仆,什么人都有的。”陆秋说道,把烤暖和的斗篷披到花容身上。
花容老家时,过年的时候镇上的姑娘最喜欢窝在一起,围着一推木头,烤的脸通红,讨论哪家出了个不错的小伙子,猜测李三家的小儿子暗恋谁,总归是些没营养的废话。
王府的小人明显要懂得多多了,至少都是识字的,九王府是在九王来西北后自己一人建造的,先太子早逝,很难给九王留下什么老人。九王对王府的掌控怕是比皇宫的人想象的更为厉害彻底。
“这几日天气不错,倒是个放风筝的好时候。”进屋后,陆夏开窗通风,看着窗外的天空道。
“这大冷天的放风筝?”花容惊讶。
陆秋解释道:“西北多刮风,一年四季没有哪个季节不适合放风筝,只要不挂大风,总有一两个风筝在天上飞着。”
“你们会自己做风筝吗?”花容问。
陆秋点头:“大钱都是家里人管着的呢,小钱都拿去买吃的,哪舍得买风筝,李瑞家的二小子平日没个正行,却是做风筝的好手,平日放假他就好抱着自己做的风筝出去卖,能攒不少零花呢。”
花容露出羡慕的眼光,用花奶奶的话说,花容被自己老爹重得中看不中用,动手的活计都是木头一个,没一个在行。
陆秋看出花容兴趣,觉得花容样子可爱,不禁用手遮住含笑的嘴角:“王妃若是感兴趣,今儿回去让陆秋去李瑞家拿个风筝,改日带出去玩玩。”
“可以吗?还是给些银钱吧,好歹是人家拿出去卖的。”
陆夏无所谓的道:“就是个不值钱的手工,平日放风筝,莺歌儿的风筝都是找的自己二哥拿的,到时候让莺歌拿过来便是了,也当是他孝敬自己妹妹了。”
“就你天天调侃着人兄妹,嫉妒人家有哥哥疼着。”陆秋拆着陆夏的台。
陆夏傲娇哼气,陆家姐妹只有个四岁的弟弟,被父母宠的无法无天,陆夏每日回家都想抽自己弟弟一顿偏生父母护着,她什么都不能做。
花容就这俩姐妹的信息,问:“莺歌是李瑞家的妹妹?”
陆夏醋意道:“对,李瑞家老大死的早,老的又忙,莺歌儿一半儿时间都是她二哥带着,从小关系就好,没少在我们面前说她哥哥对她有多好,她哥卖风筝”
花容撑着脑袋,脑海里忽然想起一个纤弱身影,那是花容没有见过的孱弱身体,却是她内心与父亲无二的伟岸。
“王妃家里有哥哥吗?”
花容点头,眼睛逐渐迷离,望向遥远的过去:“嗯,虽不是亲生的,但比一般人家的哥哥都好,小时间闯祸,他都护着我,印象里……他好似从未对我生气过。”
“奴婢就是生早了。”陆夏抱怨道。
“你生再晚也碰不上好哥哥。”陆秋为花容暖好床铺,撑腰起身。
花容也调笑道:“家里没有,外头还少了不成,让殿下为你寻个好的。”
“你……你们!”
陆夏的厚脸滚烫的发红,花容看着陆夏的红脸,十分满意,她如今是已婚的妇人,最有身份调侃这些小姑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