贵妇看着花容有些高傲的样子，花容的出头吸引了她的注意。一个有些本事的小丫头，贵妇走到花容面前看着花容凌乱甚至肮脏的头发衣着时是这么想的：“你叫什么名字？”

“……”

“问你话呢！叫什么名字”贵妇身后的丫鬟见花容不答有些生气花容的“无礼”

“回夫人的话，草民马二丫，上不得台面的名字。”贵妇的突然到来让花容有些没有反应过来，无奈之下只好随意胡扯一个村庄小镇都常用的名字。

“二丫？”贵妇往旁边挪动了一步，想看清花容的脸庞，但花容的脸上都是灰尘泥土看着并不干净，双眼乖乖看着地面，让人看不清楚。

“是。”花容又微微转身对着贵妇。

贵妇终于放弃了试探，再起扬起贵族骄傲的下巴：“这世道也不容易，瞧着小身板瘦的。”

“……”

妇人笑容可掬，似亲昵又似疏远：“我瞧着你也合我眼缘，不若跟着我回去，签一张契，也好混口饭吃。”

花容有些又将腰弯了几分：“民女不敢，不过是一届粗鄙乡民入不得妇人的眼。”

“这么说……你是瞧不上我了？”

花容连忙跪在地上。匍匐在地：“民女不敢，只是民女与家人未走散的时候就一直说要去佳城找舅舅，家中的男人都死了，民女实在惦念母亲，想去舅舅家碰碰运气，这佳城也不远了，还望夫人成全！”

夫人看着趴在地上的人，也不想强求，刚才花容的举动的确引起了她的兴趣，但一个不识抬举的人她却没有心情再待了：“既如此，你便好自为之吧。”

“多谢夫人。”

几个人走后，花容四周的人群开始热闹起来，这个动荡时候，能得贵人相识是在是万幸，谁都没想到花容居然这么没有眼见力，拒绝了天上掉下来的饭碗。

大月看着那几个衣着华丽的人离开小声道：“多好的衣服，多好的首饰啊。”

“可不是，要你家孩子的那户人家好上许多。”丁嫂也回应道。

大月望向花容：“你居然拒绝了，若是进去了，吃穿就不用愁了。”

花容嘴角掀起，回应了大月一个甜蜜的微笑：“是挺好的，那身衣服我怕是一辈子都见不到呢，只是我挂念家人，不想就此和家人分开了去，想去舅舅家看看。”

“你舅舅在佳城？”大月问。

花容摇头：“在林水，只是之前我听人说林水好像被奕王殿下占了去，我怕那夫人不高兴，就说了个近点的地方。”

“你倒是想的周全。”丁嫂点头，随后又不急不慢的问道：“你叫什么名字？”

“马二丫。”花容又将敷衍贵妇的名字敷衍回去。

“你现在浑身没一处干净的，那人嫌弃是不会注意你的，我跟着我家男人接待的那些官员虽不是大员，但跟我们村里的寻常村民差异大的很，你对着那盛粥的童子还有贵妇都是不慌不忙的，要是换一般人都怕是和大月一样说不利落，说罢，以后路还长，你又何必瞒我。”

花容紧张的时候喜欢抿嘴，这个小动作她自己都没发现，但顾随意总能看个清楚，好在丁嫂和花容不熟，倒是不知道花容的小毛病：“陆华容”。

丁嫂眨眨眼：“倒是好名字，听着也不像我们这些没读过书的人家取得名字，怎么会走丢呢？”

花容缩紧身体：“我顽皮惯了，小时候不懂事还常常把爹爹的胡子给剪了去。”

大月听着笑曰：“你们读书人怎么说的？什么人什么不什么样子的，你看着像是个文静姑娘，没想到这么皮。”

“是人不可貌相。”丁嫂看着大月有些无语。

花容桃花眼弯成月牙，仿佛也回到了那个无忧无虑的童年时代：“邻里的人也说我是欠管教，但我爹疼我，从来不会教训我。”

“你倒是有个好爹爹，难得有个疼女儿的，要是晴晴爹还在也会疼女儿的。”大月规律的轻轻拍着襁褓，哄着甜梦中的女儿。

“你婆婆没少嫌弃，这下好了，大伙都不在了，索性啊……眼不见为净，图个干净。”丁嫂撑着膝盖起身，走到那疯掉的女人的身边，把她吃干净的碗端去放好，女人似乎没有看见丁嫂的到来，沉溺在自己的小世界中，周遭一切是是非非都与她无关，还好，她还知道要按时吃饭。

等粥全部分发完，贵妇便带着一众奴仆走了，走之前还看了花容一眼，离开的人群轰轰烈烈，一场为夫家增添新鲜的施舍终于落幕，太阳也终于回归大地，孤月高悬，今夜无星。

花容坐在最外的门槛处，看着外面幽冷的高月发呆，一旁的大月将花容膝盖上的破布提到肩膀上盖压实，轻声道：“睡吧，明日还要早起，千万别睡太死。”

花容回头看了眼大月：“恩。”

第二天是丁嫂叫的几人起身，花容不知道丁嫂是怎么起来的，天生还发混，昼与夜还未彻底分离，躺在屋内的男人们都还在睡梦中。

丁嫂将干枯的头发盘好：“走吧，该出发了，早点走，早点到。”

流民的日子随意而为，没有人为你清洗，一切全靠天意，花容今日是不可能清洗的了，还好她已经习惯了身上的凌乱不堪，只是不知道自己若是真的有幸去往那定京，顾随意是否还愿认出自己。

丁嫂抱起还在熟睡的武晴晴，大月月子没有做好，身体有些发虚，花容扶着大月起身，疯掉的女人被吵醒，有些惊慌想要大叫，一把被丁嫂捂住了嘴巴，回头见是丁嫂有些害怕的将脑袋缩紧脖子里，小心翼翼的道：“乖乖的，我会乖乖的，不要让我去，我不去，我不去哦。”

丁嫂看着女人似悲哀似怜悯，可表情依旧淡淡的，只是转瞬就消失不见，若不是花容一直关注着丁嫂和这个女人，丁嫂脸上闪过的表情她恐怕会以为是错觉。

花容将疑惑藏在心里跟着这几个女人继续赶路，这一次大月将花容护在身边，倒是比昨天的位置要靠前些了，大月心好，花容的举动对花容而言其实只是举手之劳，但对大月而言却是争取了自己唯一的女儿活下去的机会。

丁嫂领着队伍走的很慢，到处都是要饭的人，那些衣着整齐或华丽的人早已见怪不怪，可怜的怜悯心已经消耗干净，连看都懒得开濒临饿死的浪者，更遑论施舍，自顾自的驾车赶路，从不减慢速度。一众人一天能吃上一顿已是不易，偶尔遇见个有点草皮的地，几个女人便会将能吃的都采摘走，大伙各自分一点，便是几天的口粮。

缓慢的速度倒是保存了一些体力，走在最后的疯女人，或安静或疯癫，但都是自言自语从未做出过什么骇人举动，也未喊过累，只是跟在队伍的最后，队伍停，她也停，队伍走她也跟着走，每次大伙坐下来修整时，她便蹲在一个离众人有些距离的不远处，警惕的看着四周，要好一会儿才能放松下来。

丁嫂原本是没指望花容能认得野菜，见花容能采摘好些品种，甚至众人不认识的草，倒是乐意花容帮忙。

一段时间的想出花容也慢慢和这些人熟络起来，丁嫂在队伍里有着绝对的威信，大伙往往有什么矛盾或者拿不定的主意都会找丁嫂商量，就算是平日采到的野菜都会交给丁嫂，让丁嫂主持分配。

花容的世面自是要比其他人广许多的，她有着天生的机敏，为数不多的消息总能推测出一些事情，起先花容是想隐瞒的，但黄权的地盘显然不如表面上看着稳定，四处都有因不满黄权利益分割而骑兵造反的人，也难怪顾随意能推进的如此之快了。

队伍都是些行动缓慢的女人，向大月这样带着孩子的还有两个，不过另外两个孩子已经六七岁了，能跑能跳。花容为了保命不被黄权找回去，不得不将能猜出的危险信息告诉众人尽量让队伍避开。

就这样不知道走了多久，花容已经无法数清楚多少个日月，走过了三个城镇，花容的身上也臭的不成样子，但众人没有一个停下，她们的身后是刚刚经过战火的荒地，难闻的硝烟还在鼻尖弥漫。

丁嫂看着后面的浓烟滚滚，心有余孽：“好险，幸好你发现及时，不然咱们都得死在里面，那些当兵的都是疯子，到时候把你们抓进去就别想出来了。”

“为什么要抓女人？”花容有些疑惑。

丁嫂回头继续往前走：“你家里人护的不错，若是不知道便永远别知道的好，晚上会做噩梦的。”

丁嫂已经不是第一次这么敷衍她了，花容也不想再问了，至少她知道不是好事。

他们的身后有带着家当逃窜的百姓，丁嫂皱眉看着远去的人群：“今天晚上怕是不会安全，你把自己盖好，别露脸，特别是晚上的时候，不要在离开我们，在中间睡。”

花容不懂丁嫂的担心，还是愣愣点头：“我知道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