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周皇帝娶了高昌公主为后，声势浩大，十分隆重，此事很快在天下能人异士间传开，也很快传到了大昭皇庭中。

这天的朝堂上又多了一个皇帝一系熟悉的面孔江研。

江研是个难得的全才，他的能力不比陈闵之和章程差，看得透大局、能言善辩，最重要的是嘴甜，这也是皇帝喜欢嘴江研的地方，江研见人说人话，见鬼说鬼话，辨人本领全拿来揣摩皇帝心思，拍马屁用了，不然也不会升迁如此之快，成了大昭史上最年轻的光禄大夫了，这便是江研和陈闵之、章程最大的不同就是没有多少君子之气。明明是世家出身却不知养的个流氓心性，看上去没有分毫文人该有的高洁，似乎不是个会为君忠、愿为国死的义士的人，不然也不会在皇帝最需要人的时候跟着王齐的屁股后面连夜跑了，连招呼也不打一声被黄权捉了去，让他为黄权做事时，江研还没等黄权的人想法子让他妥协便爽快答应了，而且一直干的尽心尽责，完全不像被强迫的样子，至少在他跑到顾随意这之前一直干的很好，不然黄权也不会给了江研三公之位御使大夫。

江研所做的每件事都让世人大跌眼镜，而一直在江湖混的陈二对江研的事也知道不少，陈二在王府中见着江研都与顾随意说此人没底线，不可重用。

但江研的才能实在难得，他开出的条件对顾随意而言也很诱人，这样下来顾随意一时间也不愿意放江研走，即便对江研并不信任，也找过他不少次。

而且，随着越来越冷的天气，陈闵之的身体已经越来越差了，他已经请了半个月的假了，陈闵之的身体一直是顾随意所担心的，陈闵之的身体和花容不同，花容只是天生体弱，只要一直调理，也能健健康康的，而陈闵之却是天生带病，无可救药，就是武侠中包治百病的灵丹妙药摆在陈闵之面前，怕也是半分作用也无。顾随意需要像陈闵之这样能迅速看破格局并给他方法的人，最重要的是，他需要一个能帮他打压世家的枪，而这枪没有比江研更合适的人选了。

江研来了定京，皇帝是知道的，但今天也是第一次在定京见到江研，之前让人去找江研，江研都以各种千奇百怪的理由拒绝入宫。

皇帝看着站在王齐前面的江研自然而然的也把江研归为顾随意的奸细了，至于江研为何会在黄权的底盘上干到光禄大夫的职位？当然是因为顾随意又把江研派到北方当细作了，不然顾随意的军队也不会推进的如此迅速了。

顾随意没有空去关心皇帝怎么看待江研和他的关系，皇帝把江研归为他的人对他而言也无坏处，免得皇帝一派的人来挖他的墙角。

这次的朝堂依然混乱不堪，众人正在为军队是该驻守北周边境还是该打黄权争吵，江研如今无官在身却能位列朝堂也正是因为这个原因。

皇帝一系的自然都是希望最好能把所有的军队全放北周去，让顾随意的人马充当先锋与北周的主军对峙，早日拿回大兴城，还能耗损掉顾随意的不少人马，一举两得而顾随意这边的人对此事也产生了分歧，到底是否改将一半上的军队用于驻守北周边疆防止北周推进，还是说乘着冬季到来，北周人不会对大昭进行大规模侵袭的时候全力拿下黄权当然还有人认为顾随意应该停止进军，休养生息，等来年开春长了粮食再继续，毕竟这几年大昭又是天灾，又是内外攻防，没一刻是消停过的，无论百姓还是世家，都有些吃不消了。

朝堂为了此事已经吵了五天了，一直拿不定主意。章程一向求稳，不会把事情说的太肯定，只告诉顾随意若求为稳便屯粮养病，若是有把握便全力进攻黄权拿下北方。

顾随意对此事却也是各种顾虑，北周的皇帝并非宵小之辈，若他将精力全放在北方担心北周乘机而入若一碗水端平难免拖慢精度，带来更大的耗损，两边捞不着但若要等来年，顾随意却是等不了的，今年天气太冷，前几日太史令上奏告诉他明年的收成怕是不会太好。

顾随意为此事还专门亲自拜访过陈闵之，陈闵之的身体已经差到了极点，嘴唇找不到一丁点的血色，陈夫人坐在床头，眼眶通红，不知哭了多少次。

陈闵之已经没有太大精力去为顾随意分忧了，但他却向顾随意推举了并未见过几面的江研。顾随意虽然疑惑，但对陈闵之的话一向很愿意听取，便让人把江研弄了上来。

世家大族都是百年书香，骂人也非但不带脏字还能蹦出几句现编的诗词来，而皇帝自大权旁落后就更是破罐子破摔，他自知自己能力不足，如今这个烂摊子是弄不周转的，乐见顾随意头疼，自己却是左耳朵进右耳朵出，手中玩着自家太监不知从哪捯饬来的小玩意。

顾随意对着底下官员的屁话也是毫无兴趣，等到两边的人都吵得面红耳赤了，再起身打断众人：“说够了没？是能给本王拿个确切的方案来？

顾随意一开口，底下热火朝天的气氛顿时陷入死寂，江研低头用指尖摸了摸发痒的鼻尖，侧身站出：“殿下，草民有一言。”

“讲。”

“草民认为殿下应乘着冬歇之际全力进攻黄权，拿下北方，若北方不拿下，殿下始终无法全心对付北周。北周兵强马壮，士气不俗，本是强盛之际，我们要对付本就是不易，何况这半年朝堂为了防止黄权在背后放冷箭，还拿去了不少兵力去对付北方，以至于没有足够的兵源粮草对付北周，北周进军速度虽被霍将军和王将军堵在关口，但绝对不是长久之计。”

等江研话音刚落，崔九阁就战了出来：“当真是年轻无惧，江研，你也说了北周兵强马壮，我们的人对不过，还要将士兵全数放入北方战场，是嫌北周拿的地还不够少吗？”

“那左丞相以为如今这样耗着他北周就进不来了吗？”江研漫不经心的反问道。

“有殿下的玄武卒在，北周如何能进？”崔九阁虽与顾随意不对付，但他却不得不承认，顾随意亲自带出来的兵不同凡响，而这半年他们能够高枕无忧的站在朝中扯着鸡毛掸子的事儿也是亏的顾随意领兵之能。

“玄武卒再厉害也不过是一支万人而已的军队，战场之事靠的可不是谁兵强谁就赢的，左丞相让霍将军拿着他不到一万人的玄武卒进北周的人堆试试？看是谁先输。”江研见崔九阁不答也知道，这人还没有老糊涂：“那江研再问丞相，这两年，北周可有天灾？”

“无。”

“可有冰灾？”

“无。”

“那又可有兵变？”江研继续逼问。

崔九阁将揣在袖子里的手藏的更紧了，略带心虚道：“也无。”

江研笑的挑衅：“那丞相又觉得三年前闹旱灾，前年至今内乱不止，去年闹冰灾的大昭拿什么和北周耗下去？”

“……”

江研见崔九阁不言，转身对堂上两人弯腰行礼，声量提高，语速并不快，带着他骨子里透出的懒散样子：“殿下，北周帝与远皇后是天下皆知的恩爱夫妻，但如今先皇后刚刚去世便娶了高昌公主为妻，原因不过是因为和高昌之战大败，还死了一个北周的柱国，那北周皇帝也算得上是文功武治，心气也高，定是不会忍受一边缘蛮国的羞辱，如今大兴已被北周收入囊中，而高昌之危对北周却是急事，北周定会将矛头转移至高昌，而无暇顾及我们而黄权所居的北方，多崎岖山地，殿下的玄武卒纵使神兵天降也很难有发挥作用江研以为，不如将一万玄武卒全数留在关中边境，与三万士兵一同驻守，可边境安危，剩余兵力应全数进攻黄权军队，早日拿下北方。这样才能举兵之力，全力与北周对抗。”

这时一个一向站保守态度的臣子站出来：“殿下，臣以为江研举动太搞冒险，正所谓，如今正直寒冬，各方都没有经历去打仗，而这几年大昭兵力粮草耗损都十分巨大，若是要在寒冬发起战争所需的耗损定会并春秋时节多出一倍，百姓已经无力承担如此重负，不如乘着大家停战的时候，停下来修整，让百姓休息休息。”

江研侧身回到：“大人此话就说的不对了，今年天气冷的十分迅速，加之去年又是冰灾又是霜冻的，大人就能确定靠着一个鸟不生蛋的冬天百姓就能歇息好？”

被反驳的那人有点气恼：“你明知百姓负重，此时开战又让他们如何承担？”

“正所谓长痛不如短嘛，反正这一时半会儿停着也无甚作用，不如打黄权一个措手不及，只有战争彻底的结束，百姓才能坐享太平，安居乐业。若是将战况拉长，大昭才是真的耗不起，何况，这北方本就地处寒地，南方都闹冰灾，北方更不好受，江研不才，做过黄权的御史大夫，这宁阳和东麓的粮草情况我还是知道一点的，如今北方不过是外向中干的假老虎，一戳即破，大人认为大昭耗不起，那江研告诉大人，黄权更耗不起，如今乘着黄权还未缓过来，正是一举拿下他的好时机。”

底下还有人想说什么顾随意已经起身：“行了，本王已经定好主意了，章程。”

“臣在。”

“在礼部寻个位置个江研，明日给本王拟一份折子上来看看。”

“臣遵旨。”

“臣江研，叩谢殿下，殿下千岁千岁千千岁。”

“殿下。”王齐等江研起身，又侧身上言。。

“何事？”

“是关于北方中军的统帅之事，北方地势复杂，又是各世家盘旋环绕，虽如江大人所说，是一盘散沙，但却不能不重视，张将军对北方并不算熟悉，若让张将军继续担任统帅之职，臣担心有不测之事。”

顾随意点头，李七娘早年游历江湖，也许对北方地形还能熟悉几分，但七娘对各地势力如何周旋怕就不如张之凝明白，但张之凝在东出之前，从未出过泗州，北方各族虽有个了解，但孤军深入对他而言的确是瞎子摸象：“那你认为该何人？”

“韩文将军。”王齐又道：“韩将军曾主持过东麓叛乱，对北方形式了如指掌，又精通兵法，用兵如神，臣认为韩文将军是最合适的人选。”

这个一兵未损便投降顾随意的老将，皇帝一系自然早已将韩文排斥在外，而顾随意手中将领不少，韩文这个半路出道被迫投降的人自然也一直不在顾随意的视线之中，若不是王齐这么一提，顾随意怕都快把这人忘了。但韩文终究不算顾随意的人，要用韩文他始终是有顾虑的。顾随意不语，又不问其他人的意见，朝臣见此状况自然也不敢出头，顾随意习惯性的用指尖规律的敲击着梨花高椅的把手，高堂之下埋头等待的众人自然是见不着顾随意的动作的。

良久，顾随意终于起身，向前走了两步：“传本王令。”

群臣跪下。

“让李七娘接替中军元帅，韩文为副将，三日后出发。”

“臣等遵旨。”

顾随意没有说张之凝的去处，但三日后韩文带着的文书除去关于他和李七娘的上任书，还有张之凝的调令，张之凝和他的两千玄武卒，调往关中，与霍邱、王之明汇合，镇守边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