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也,运也。窍姝,天魔大战已经不可避免……爹爹思前想后,或许只有此方法才能护住你。”
一千年前,妖域—地下琼楼。
窍姝的脚生来习惯冰凉,父亲在身边时常常让她将脚放入自己怀中捂着,但依旧没用,便是最炽热的火焰,都无法缓和她的冰凉。
后来,父亲不知从哪里找到了一块散发着热源的石头,是专门为她准备,治疗她生来的疾病……
虽然无法根除,却能暂时缓解。
而这缓解之法,已经帮助她延续性命数年……
她是雪女窍姝,冰族与雪女族结合的后代。父亲效忠魔国门主—龙子敖烬,从她记事开始,她和她的族人便生活在受魔族掌控的妖域中。
虽然他们出身九重天神族,但父亲不止一次告诉她——天神都是他们的敌人。
窍姝生来体内长着万年寒冰。
虽为冰雪之后裔,然万物平衡被打破,过犹不及,注定早殒。
父亲对此毫无破解之法,窍姝生来如此,也早已安然于自己的命运。
对于她来说,平静等待死亡的到来,就是最好的结局。
至于这世间被传诵的爱,厌恶的恨……只是她偶尔想得到却又描摹不出的抽象愿景。
不去想就不会失望,她身后有父亲,族人,这便是她的全部和余生夙愿。
可后来战争开启,百年刀戈未止,连妖域内也渐渐出现了天空台的力量。
不安在每一名族人心中蔓延,自从父亲穿着战甲离开后,很长一段时间内,都是窍姝在照顾整个家族。
族中的青壮年都被编制进入魔军,随父亲出战,留下的老弱妇孺被年幼的窍姝照顾着。
就这样吧,坚持到战争结束的那天。
可窍姝一直都不知道,先来的究竟是战争的结束还是她被寒冰刺穿身体而亡……
可有一日,父亲将窍姝送到妖域通往人界的入口。
他说:“姝儿,魔族之中有天宫的奸细,这里已经不安全了。门主让我将一个重要的任务交给你。如今,魔族的希望就在你的手中!”
“我?可我做什么啊父亲?”
冰魔抱紧了她,窍姝周身的冰冷被温暖所覆盖。
“找到一个在人间历劫的仙倌,他的名字叫西山。设法让他爱上你,然后亲手杀了他!”
“爱上我?然后杀了他?”
“记住,无论天魔之争谁胜谁负,你付出什么样的代价,都让让他爱上你,然后杀了身为凡人的他!”
父亲看起来很着急,他尖利的指甲透过衣衫刺进窍姝的血肉中。
“记住了吗?”他用力摇晃着女儿。
“记住了!”窍姝不敢哭,只能睁大眼睛,她红蓝色的瞳孔透着澄澈和不解。
“等你完成了任务就回到这里,爹爹到时候带你回家!”
“爹爹,记得带我回家!”
父亲几乎痴狂的脸上露出诡异的微笑,他小心翼翼地摸了摸窍姝的头。
“去吧!”
窍姝没能等到冰魔的拥抱,她迟疑着转身,已然是人间。
没有任何线索或提示,她必须凭借自己的本事找到这个名为西山的神仙。
可他连西山是什么神仙都搞不清楚,唯有使命和记忆,两手空空,身无一物。
此时的人间正值乱世……
大概是因为天魔两界之战,目之所及皆没有太平的地方。
窍姝按照人类的年纪幻化成孩子的模样。
在同样纷繁复杂的人间,她做过乞丐,当过扒手,杀过坏人,也杀过无辜之人。
渐渐地,她从别人口中得知了西山的身份——戏局与赌局之神。
说来也多亏了这乱世:
人挣扎苦海无处遁逃,穷困的人关心着明天是否存活。豪奢之人逃避现实,将希望寄托于纸醉金迷和所有不切实际的东西。
浮生之戏,豪赌之局,不外乎此二者。
似乎戏与赌,已经成了这乱世决定人命格的终极法宝。
自然,这西山天君大人,也被那时的世人视作命格之身,尽皆侍奉。
这也让这位最早宣誓效忠天帝却一直逍遥物外的懒散上神,一夕间成了九重天最炙手可热的神君。
越是光芒万丈,就越有人想要拉他下马。大概是深觉无趣,他趁着天魔大战之际,抛下本该守护的九重天,跑到人间历劫多清净去了。
西山,戏与赌之神,即便落入人间历劫,必定是个中翘楚。
彼时窍姝成了一方盗首,没人知道她是男是女,只知她善用匕首。被她劫掠之家或杀死之人,皆被寒冰覆盖,在第二天太阳的照射下化为雪水,归于无形。
她的劣迹遍布诸国,却很少有人能抓得住他。
除了当值最强的国都中,名为西山的少年将军。
相传此将军乃是其国国君亲弟,少年入沙场,信马由缰,只消数载便成为敌军眼中的修罗战神。因其爱戏爱赌,常常在两军对战前长刀立马唱上一嗓子,大战结束,戏曲终了。
这还不是最神奇地,更齐的是他常常在开战前广邀众人,为己军与敌军下注……而他常常赌敌军胜,自己则在战争胜利后取出银钱作为赌金请众将士喝酒召美。
试问,这样一个嗜赌嗜戏如命的将军怎么会放过如此劣迹斑斑的盗贼?
两国交界,月圆星稀,两人交锋的第一局,窍姝就这样占据了主动。
一个带着记忆并留有半吊子法力的魔族少女和一个没有记忆却不可小觑的神仙转世,谁胜谁负还真不好说。
于是窍姝放了水,七天七夜,他在战场上抓到了她。
当时她正在替己方军队斩杀敌军,一把把匕首准确穿梭战场上击杀对方首领。
战争胜利之时,也是她沦为阶下囚之时。
“在我这没有功过相抵之说!”西山笑着走近她,一刀横在其脖颈间。
西山摘下窍姝脸上的面具,他长眉一挑,窍姝知道,她成功了。
“得了便宜还卖乖?”窍姝束手就擒,“将军,你好不要脸!”
“勿要多嘴,带走,三日后斩杀于都城菜市口。”
窍姝笑着被人带走。
三日后,贼寇被斩杀,至死没人知道他的容貌和名字。
与此同时,将军府中多了名新的烧火丫头,样貌美丽,脾气火爆。瞳孔是蓝色的,眼睛却总是红红的,像是没睡醒一般。
也不知道将军发了什么疯,放着府中各房夫人准备的糕点和陛下御赐的大厨不用,偏偏吃她做的菜。
将军为他亲自开辟了一间房间作为厨房,包括寝居之地,都在将军阁楼的旁边。
据说,每当日暮西垂,将军归府的时候,总有奇异的饭香从将军的阁楼之中传出来。
众人不禁感叹,这样的味道,怕是宫里的厨子都做不出来。有几次,听进去帮厨的丫头和仆妇们说,将军酷爱甜辣食物,这丫头像是其腹中蛔虫般顿顿都能做到点上。
渐渐地,大家都发现,将军被他足足喂胖了十斤。
为了不有损其国都第一美男的外誉,他一边吃着美味佳肴,一边勤于练兵习武。整个人长得又高又壮,英武不凡,连原本有些奶气的少年模样也彻底褪去,成了英武不凡的顶天战神。
而这一切,竟然都归功于一个来历不明的丫头烧出的饭菜?
各府夫人都想方设法想得到她的食谱,但都不能成事。其实没人知道,饭菜美味的关键在于——窍姝在食物中下的慢性毒药。她不止一次盼着他能被毒死,到时候自己便可以找到离开这个鬼地方。
可她万万没想到,西山完全不怕毒药。
不仅不怕,还夸耀食物美味无比,顿顿丝毫不剩。
握住一个男人的心要先握住一个男人的胃。
可叹她骗了感情又有杀死他的机会,但回家的路依旧看起来十分遥远……
而阁楼外呢?
越来越多得人好奇这个女子,各种各样稀奇古怪的传言也由此传了出来……
有人说她是敌国女子,是将军从战场上俘虏回来的,有人说她是秦楼楚馆的歌姬,被将军金屋藏娇。还有人说,她是妖怪,魅惑了男人,不祥之物!
后来西山听不下去了,他给窍姝取名叫阿如,为了纪念从小他长大最近却不幸陨世的老猫。还为她编造了一系列听起来合理却实际上漏洞满满的身世。
窍姝表面笑嘻嘻,内心早就千万匹骆驼奔腾而过。
可他转念一想,从小陪到大的老猫最近才死,这家伙竟然不到十八岁?
这样一看果然是长得着急了些。
窍姝不仅菜做得极好,她的故事讲的很好。
很多时候两人会为了共同编纂的情节和故事发展争吵,闹别扭,但很快又和好。他们共同谱就的故事大大小小共有一千个,不仅在民间广为流传,甚至还作为话本在宫中上演。
除此之外,窍姝赌运极好,在和西山对阵前从未输过。
西山不止一次在他副将面前抱怨过,这么难缠的女人,他还是第一次见!
后来,西山和窍姝分享各自的经历,他们都有各自不幸的童年,也有坎坷复杂的少年生活。
本来毫无交集的两个人竟然如今坐在一处,闲谈繁花落水,看着云起月升。
活着就要遗忘,这是她常常对窍姝说的话。
“阿如,你要记住——忘掉折磨过自己的执念,才能把今天活的透彻!”西山一本正经的说。
“放屁!”窍姝每每都听不得他唠叨,“你怎么一个大男人,像个娘们一样磨磨唧唧的!”
“我对你从没说谎过!”西山哈哈大笑!
“哦!”窍姝转过身,“好巧,我从没对你说过实话……”
在那之后,西山所在的国家在战争中接连获得胜利,国君下令他继续扩张领土,只留下窍姝一人在王国的都城之中。
胜利者的国度,纸醉金迷,彻夜笙歌。先是几班外邦游艺者,后又兴起了数家赌坊和酒肆。都城的夜空恍如白昼,而渐渐地,都城中也开始接连出现不寻常之事
先是从战场上传来将军失踪的消息,引得一众人心惶惶。后又有传言——敌军闯入都城中欲引发暴乱。
此后不久,虽有皇榜张贴称其皆为流言,却还是令都城上空浮现出阴霾。
驱散阴霾的阳光是将军得胜凯旋归来。
十年征战,将军帮助国君统一其他国家,而他也成了所有人眼中的神,真正的护国主。
金戈铁马,梦回佳人。
十年,他年近三十。
而那个说什么都不会想他的人,也是个老女人了!
看谁还敢要你!除了我!
西山浑身上下除了少年的欢喜外再无少年的印记。
可在他回府之时,窍姝早已离开。
后来他才得知,在传出其失踪的消息后,阖府上下以阿如不详为由将其赶了出去。
虽说阿如是个放在哪里都能修炼成一方之霸的存在。
但,今世不同往日,万一她在哪里受了伤怎么办?
西山将整个国都从里到外翻了个遍,最后在他王府不远处的赌坊里找到了她。
“我这么多年在你那蹭吃蹭住,如今我开赌坊赚了钱,够还你得了!”
三十岁的阿如依旧漂亮,没有一丝一毫的改变,除了眼神……
“我还以为你死了!”她叹了口气。
“那不能够”西山笑了笑,“随我回府,不然杀了你的乌合之众。”
他指了指窍姝身后的众人,“以赌坊之名行盗贼之事,长本事了老娘们!”
“你威胁我?”窍姝亮出三把长刀。
“那又如何?”西山当仁不让。
“罢了!”窍姝摆摆手,“我等在这十年,只是为你还你钱,顺便若你活着,还有机会说声再见!”她遣散了众人,将两只手伸到西山面前,“要杀要剐随你!”
西山伸手将她拉入怀中。
窍姝愣了愣,从来没有人抱过他,哪怕父亲都没有过。
“嫁给我,做我的夫人!”
“你府中那么多女人,仆人,各个都不喜欢我,我不回去!”
“他们都被我赶走了,真的!”
“我们成婚吧!”
“你不怕我是坏人?”
“活着就要遗忘,把以前的事忘干净,我们以后好好过。”
“我不要,你那么多女人,你不干净了!”
“不是!阿如,你信我!那些女人都是贵族皇兄送我的,我一个都没碰过!若有谎言,就让我死在你的手里!”
窍姝心中一颤,她看着目光澄澈的中年西山。
这家伙还真是没有变。
人的眼睛能说明内心,所以他敢直视她,她却总是回避他。
窍姝钻进西山怀中,“我们的婚礼在军营办吧!”
后来的一切窍姝都忘记了,无数侍女和仆妇将自己打扮的花枝招展的。
听说,他在军营中建立了婚房,将所有军队都集结在那里,还邀请了当朝国君和满朝新贵,只为给她一个名分,一个家。
与此同时,窍姝却将敌国的杀手和细作,尽数引入了都城中。
大婚之日,夫妻对拜。
狼烟四起,整座都城化为战火和死亡的深渊。
西山将他的阿如护在身后,却没想到,一把长剑刺穿了他的心房。
“是你?”
血不受控制的从口中,眼中,耳中涌出……
“我从没有骗过你……”
窍姝居高临下的抽出长剑,他用手擦干净血迹。
“活着就是遗忘,是你教给我的!”
“也好,信守承诺,我死在你的手上了……”
又一剑,将军人头落地,他是笑着死的,那份笑意里,说不出是悲凉还是嘲讽。
洞房花烛夜,新娘带着敌军清剿王城,亲手杀死护国将军。
国破之人尚且来不及唾骂祸国秧民的妖女,便被风云突变的乱世所掩埋。
后来没人知道,那个亲手杀死心爱之人的女人,自刎于死不瞑目的西山将军中间。
阿如死在了心爱的男人身边,骨枯黄土。
窍姝兜兜转转回到香馥泽,妖域的入口处。
她以为完成了任务,父亲便会来接他。
可妖域的入口却无处可寻,而她遇到了天族士兵的追杀。
原来妖域陷落,魔族早已逃遁不知方向。
为了逃避天兵的追杀,她再度陷落人间。可这一次,她身负重伤,失去了记忆。
这一世——她生长在一座被黄沙掩映的绿洲国家中,此国国君暴虐,先后杀死了身边的皇后和数名妃子。
不知从什么时候开始,他举国纳未嫁少女入宫。极尽恩仇,彻夜欢歌……
而这些女子均会殒身于第二天的黎明破晓之日。
窍姝长至十四岁。
这一日,是她和同胞姐姐的生日。
宫中传来旨意,召唤姐姐入宫侍奉。待生辰礼后,便要被送入宫中。
虽然身为丞相之女,但再皇命面前,她们与那些挣扎而死的女子并无区别。
全家投告无门,姐姐数度昏厥。而在一片慌乱中没人想到,一个柔弱不满十四岁的姑娘,却早已动了杀死皇帝并与他同归于尽的决心。
窍姝与姐姐感情甚笃,因不忍其被杀,遂不辞而别,只身入宫。
宫人不分其身份,遂将其送到了皇帝身边。
两人初见,均有似曾相识之感。
“你知道规矩是吧?”皇帝周身不着一丝衣袍,伟岸的身躯尽数展现在不谙世事的窍姝面前。
“是”少女眼中没有一丝一毫的惧怕。
皇帝让窍姝脱下中衣,“侍奉君王,是你最后要尽忠之事”
她身后是整个家族,要么杀了他,又或者死在他手里。
不知是否解读了窍姝眼中的决绝,皇帝在紧要关头竟改了主意……
“在你死之前,陪我下盘棋吧。”
窍姝福了福,他为皇帝更衣。
几局生死,云淡风轻下暗藏汹涌。只差一招,窍姝险胜皇帝。
“你赢了?”
“侥幸胜了陛下”
皇帝拂开棋子,“赌一局如何?”
“但凭陛下吩咐”
“一局定胜负,若你输了,我立马杀了你。若你侥幸胜了,我许你一个愿望!”
“这彩头臣女不喜欢!”
“哦?”皇帝的手捏紧窍姝纤细的脖颈。
“那你倒是说说,什么彩头能让你满意?”
“若陛下赢了,我任凭陛下处置。若我赢了,陛下不能再找其他女子。作为交换,我会每晚为陛下讲述一个故事。”
“有人告诉你朕喜欢什么?”
“未曾,但小女能看出来。浮生之赌局,世间之此话,乃您心之所向。”
就这样,
宰相之女救了国度里所有的女孩,可没人有时间为她担忧。一夕之间,所有青春少艾的未嫁女子均许配人家免遭祸殃。
窍姝就这样留在宫中,成了偌大皇宫里,唯一一名女子。
皇帝白日无论如何都不会召见她,而在夜中,只有她陪伴着皇帝。
两人彼此隔着一层薄纱,窍姝讲述着仿佛前世的记忆,而皇帝细细的听着,还会偶尔打算窍姝的话术,说哪里不好,若改成什么样子会更好。
渐渐地,窍姝会无意识的和皇帝争论,两人经常做赌,赌注往往是窍姝身上的某一部分,但最后皇帝从没赢过,还为此挨了不知多少次挠脚心和弹额头的惩罚。
两人便如此生活了三年,在窍姝为皇帝讲了一千个故事的当晚,皇帝终于告诉了窍姝,为何他会杀死那么多人。
“我的先国因为一个女人而灭国,我父历经艰险重新立国,却最终死于宠妃手上。而我的皇后,对我言笑晏晏,背地里无时无刻不期待着我的死亡。我害怕她们,所以我必须除掉她们。”皇帝捧起窍姝的脸,“可我不怕你,我喜欢你!你嫁给我吧,做我的皇后,我会和你白头偕老!”
窍姝下意识抱住了皇帝,她没想到,这样嗜血无道的国君身后,竟是个生活在背叛和恐惧中的孩子……
“陛下,活着就要遗忘,窍姝以后会陪着你!直到我比你先离开这个世界!”
活着就要遗忘。
一句前世的话,毁掉了一切的美好。
窍姝想起来了——她是雪女窍姝,她的父亲是冰魔,她是为了西山天君才来到人间。
父亲说过,只要让他死在自己手上,他就会接她回家。”
“上辈子就是我,我是那个害他国灭的女人”
窍姝愣愣的看着怀中熟睡的皇帝,他就是西山的转世。
“父亲,为什么要让他死在我手上?”
窍姝发了疯似的冲出王宫,在宫门口,她这一世的宰相父亲拦住了她。
“女儿,为父已经集结了所有反对昏君的军队。明天清晨,他便会死无葬身之地,到时候,我便会接你回家。”
“又是接我回家?”窍姝怔怔无言。
“对”宰相眼中满是热切,“我要你稳住他,只要他死了,我们整个国家都可以高枕无忧!”
……
窍姝失魂落魄的走回王宫,天已大亮。
皇帝一直陪在窍姝身边,他给她看嫁衣,他以她所讲故事排演出的戏局。
两个人笑着,跳着,无忧无虑。
窍姝不禁想起前世,在将军府阁楼中,两人曾在星空下斗嘴……
后来呢……
她在大婚之夜杀了他,只为了完成父亲交给她的愿望。
她想回家,父亲说过会接她。
他叫她相信他……
可这次呢?
“可我这次没法再相信了……”窍姝取出皇帝的兵符,暗中调动了所有护军守护王宫,“我不想让他再次死在我手上。”
这天夜里,她将精兵布下。在等待着杀手到来的过程中,她伏在皇帝肩头,低声道:“陛下,我还有个故事要讲给你听——一个,关于将军和女贼的故事。”
胡琴吹奏,少女低语。
一曲终了,太阳照射在两人的脸上。
无数身着黑衣的刺客向皇帝冲来,而在皇帝身后,是窍姝早已布下的护卫军。
千钧一发之际,一名杀手手持短刀刺向皇帝。窍姝以背相迎,匕首贯穿其心口。
窍姝笑着道,“陛下,我的故事都讲完了,有些说不出的话写在了这里。你,记得收好……”
她逝于皇帝怀中。
就这样,叛军被杀,皇帝安然无恙。
失去所爱的男人在死去少女怀中拿出染了血的纱巾,只见上面写着:“魔族窍姝,两世寻西山天君,得其爱而杀之。终不忍,自此相别,祝好,想忘。”
当烈阳升至最高处时,身披金甲的天兵天将落于凡尘,他们尽皆跪倒在皇帝面前。
“西山天君,天魔大战生死一线,天帝请您归位天宫。”
一瞬间,他什么都想起来了。
纱巾在她手中化为灰烬,皇帝变回西山天君的模样。
他嘴角紧紧抿着,“魔女窍姝?很好,你这女人害我两世,待我了了天上的麻烦。定要翻遍六界绑走你,让你为奴为婢,任我驱使。”
“于是,天魔大战后魔族战败,窍姝和她的族人臣服天族。你便向天帝讨来离人刃,借着度化的名义想让她赐你一刀,实际上却是要折磨她报你两世之仇?”长生说完不禁啧了啧舌,“不得不说,西山洞府君大人,您真的很爱记仇哎!”
“难道不该记仇吗?”西山没好气的哼了一声,“她这么折磨我,就是为了她父亲能接她回家!后来好了,魔族战败,她父亲逃走,有家不能回,还是我好心收留了她!哪想得到她那么难搞,竟然自杀!”
“你这么说也有道理!要是换做别人折磨我,我也一定会报复!”说着长生目光阴冷的看向身旁的星夜,后者立马不自然的别开眼神看向别处。
“可你没想过,为何冰魔会让窍姝对你如此。”长生纳闷的上下打量着西山,“我实在看不出你有什么价值,让一个女人几次三番勾引你并杀死你。除非……”
“除非他是为了离人刃……”星夜冷不丁的插话进来。
“对啊,这就说得通了!”长生一拍手但随即又陷入了疑惑,“可是为什么呢?如果是想要离人刃,他直接告诉窍姝就好了,这样目的性更明确,何必要让你们相爱相杀。”
西山摆了摆手,“你们说的我也想过,的确我想不通为什么,若是只为了离人刃,直接夺去变好了。可你看,这把天生给人创造孽缘的破刀先是落到我手中,后来又被窍姝拿走,再后来又回到我这……怎么看都不像是魔族所求之物。”
“你说,这会不会和此次魔族潜入天空台,搭救冰魔有关?”
“啊,你这么一说倒是也有几分道理!”西山眼睛发亮的看了看长生,“真没看出来,你这小家伙竟然这么聪明!”说着他朝星夜挤眉弄眼,“看来是名师出高徒!”
星夜笑了笑,忽而脸色一白,咳出一口血来。但他瞬间就用袖子将其抹去,没人看到。
彼时他们在一黑一白两个至尊局入口处选择了黑色的洞口进入,按照西山所说,此处正是按照真实过往发生而建造的洞口。
三人迈进至尊戏局,穿过黑色迷雾,没过多久就来到了断崖山的地界。
隔了不远的地方,他们看到另一个西山正蹲在山崖下一座牢狱前,嘴里絮絮叨叨的说着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