返回魔国门主—敖烬(65)(1 / 1)周梓川首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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长生躲在高大阴森的石像背后,顺着石像双目的空隙,他眼睁睁看着鬼面人朝他森然走来。

鬼面人身后跟着数不尽的长袍怪客,他们皆手持烛台,头戴妖魔鬼面。

借着石像手中莲台的火光,长生能清楚的看到一张张用血色朱笔勾画的笑唇在诡异的抖动着……

京巴夫人在怀中发出呜咽的低吼,长生急忙捂住它的嘴。

“别躲了,我知道你在后面。”阴恻恻的声音像在对着长生低语,“出来,让我好好看清楚你是谁?”鬼面人的笑声低沉,话语里都是抑制不住的兴奋。

长生汗毛倒立,血液一夕间如同凝固了般,连带着身体也跟着无法动弹。

鬼面人站定在石像前,他微微抬起右手,似乎是在释放某种信号,只见他身后的长袍怪客们纷纷解开鬼面面具。毫厘之间,骤然有人握住长生发凉的手,“是我!”那人沉声说,“放下狗,跟我走。”

他话音刚落,长生怀中的京巴夫人像收到指令般猛窜起身,一个跃起后撞倒神像,扑向为首的鬼面人。它的身体暴涨变大,血盆大口几乎要将为首的鬼面人一口吞下。

“移!”

长生也顾不得了,他反身抓住那人的肩膀,两人在咒术的控制下朝深渊坠落。

三个时辰前。

弱风失踪了……

说来也奇怪——他的消失仅在一夕间。

长生和有悔本该由他带回华清府,但弱风却告诉两人,他要留在华清天君身边处理公事,让他们自行回府。可当长生将弱风的话转述给他的主神大人时,华清却金口玉言一口否决,“绝无此事,谁说谎谁是小狗!”

当然啦!后面那句自然是长生酌情添加的。

说来弱风也挺大个人了,短暂消失可以理解有自己的私生活和个人需求。但让人于心不安的却是——他将那把破的只剩伞骨的油纸伞给生生丢下了。

要知道,油纸伞是弱风本人亲口声明:死也要跟他一起陪葬的“人体挂件”。

这么个被他宝贝的像“老婆”一样的东西都能落下,不说是失踪只怕也没人信。

“糟了。”华清的声音细可如蚊蝇,但还是被耳朵尖的人听得个一清二楚。

长生和风息彼此对视了一眼,各自按下疑虑什么也没说。

可他们不说不代表别人不会说,比如崇吾这位主儿。

“弱风仙倌不会是被什么人给掳走了吧?”

“你做白日梦呢吧?”专业拆(崇吾)台的选手——有悔,不负众望得反唇相讥,“堂堂九重天空台,天帝脚下,寸土寸金,治安优良,谁敢顶风作案冒天下之大不韪掳走一名神官?”

有悔破天荒用了一堆四字成语,但,寸土寸金和天下之大不韪好像跟他们谈论的话题没什么关系吧……

华清听着周遭的聒噪始终沉默不语,可神情却难看到长生不忍直视的程度。

“你们所有人……”终于,主神大人打断了七嘴八舌的议论和猜测。他手中现出六枚刻有“华清天君通行”的玉牌。

华清将玉牌分别交给六个人,严肃的吩咐道:“现在,你们拿着我的通行玉牌分别前往三重天云烟台,西山府,断崖山,言尺府,云爻殿周边,和堕仙楼调查。”

三重天云烟台乃是天空台通往人间的必经之地,堕仙楼是受罚仙倌被贬下界之地,西山府又是弱风曾去过的地方……照理来说,除了西山府那次筵席外,以弱风这种宅男性格平常是不会到处走动的,华清府六仙童更是有严苛的“不准到处乱跑”禁令。如今这般地毯式的搜索——足见弱风骤然消失的严重性。

“你们记住,带着我的令牌前往以上六个地方:去言尺天君府、断崖山者只需说代我询问琼台宴的准备事宜。前往云爻殿者若在周遭遇到巡逻的天兵,便说我有配饰遗失需要寻找。去堕仙楼者不可靠近主楼,只需询问守楼神将是否见过弱风。前往云烟台者仅将令牌给守台天将看,他们便会带你搜查。至于去西山府的人,什么都不用说,直接进去就行。”

华清雷厉风行的分派下任务——风息去断崖山,崇吾去云烟台,有悔去云爻殿周围,伽湘去言尺天君府,璧吴去堕仙楼询问,而长生则要前往西山洞府拜访西山洞府君。

得了命令后的众人立马出发,因有华清天君的嘱咐——为了避免麻烦,他们先后施了隐身咒。多事之秋,天君府的仙倌骤然失踪,若被众所周知,怕会惹出不小的风波来。

长生轻车熟路的来到西山洞君府门口,或许因为主神要下凡历劫七百年,外加府邸即将经历拆迁重建工作。此地除了零散看守的腾蛇守卫外再无他人,长生凭借玉牌轻松入府,绕着偌大府邸转到近乎吐血昏厥之际,终于在红楼洞天的旧址找到了犹自愣神的西山。

“府君大人?”长生望着西山熟悉的背影唤道。

西山背对着长生坐在处被清理干净的石凳上,他半弓着身体,腰间系着的绶带勒出他瘦削的腰线。他听到有人叫自己,疑惑的回过头,却见身着月白武服的少年满头大汗的向他走来,西山惊喜道:“长生,怎么是你来了?”

长生被他的热情吓了一跳,不由得纳闷这大哥怎么还记得他?仔细一想这才明白,当时窍姝只是用续梦石洗掉了关于她的全部记忆,但别人的部分却都好端端的存在着,所以西山肯定是记得长生的。

念及此,长生露出一排雪白锃亮的白牙,“听说你近日便要下凡,我当然是来看你的了!”

忘记窍姝的西山看起来丰神俊朗,少年清流,不再是初见时那副嬉笑怒骂的病娇模样。大概是因为诅咒消失的原因吧,长生想着想着,竟没来由的有些心酸。

多管闲事……他暗骂了自己一句。

西山瞧着长生满头大汗的样子有些好笑,“你这小家伙也真逗,才跟我多久不见啊?就开始睁眼睛说谎了!如此满头大汗来找我分明是急事,快说来给本天君听听,看我在走之前能不能帮上你几分?”

长生朝西山竖起了大拇指,表示对他料事如神的肯定和崇拜。待他简要的将弱风失踪之事讲给西山后,西山竟颇为奇怪的“咦”了一声。

“怎么了?”长生问道,“是有什么不对劲的地方吗?”

“你是说?弱风曾因为请柬被你们偷走而被腾蛇拦在府外,还和我的府兵起过一次冲突?”

“是,这件事是弱风仙倌亲口对我们说的!”长生皱眉,“是有什么问题吗?”。

西山思索着摇了摇头,“虽然我昨日并未见过弱风,但……腾蛇守卫昨日倒是和我说了件和弱风有关的怪事……”

“什么怪事?”

“夜之戏局那一晚,他们曾亲眼见到弱风和一个身着银白色斗篷,手握两张请柬的人一同进了府。经过法术核验,与弱风同行之人也是神族,只可惜西山府的核查并不能确认对方来自哪一重天哪一仙府。但不管怎样,他们还是依照规矩将两人放了进来。全程并没有发生你所说的冲突啊?”

长生心一沉,不由得自言自语道:“难道弱风是故意在误导我们?”

“误导?”西山不解长生之意,“你指的是弱风失踪是他在误导你们?”

“不好说,这都是我胡乱猜测的!”长生又问道,“对了府君,近期西山府可还发生过什么奇怪的事?”

“奇怪的事?”西山不确定的盯着长生,“怎么,华清告诉你了?不对啊,陛下还说不让我将此事外传呢,他怎么自己传出去了……呀,糟糕!”西山一副说错话的心虚模样,他急忙躲开长生的目光,摆手直说自己什么都不知道。长生眼睛滴溜溜的转了一圈,张嘴便打起了感情牌:“府君大人,我们可是一同共患难的关系,还有什么不能说的呢?再说了,先是你府上出了怪事,紧接着我的教习仙倌也失踪了,这一切的一切,难道你不觉得太巧合了吗?”

西山若有所思的点点头,“你说的没错,的确有些太过巧合了……”

长生见稍有成效后急忙趁热加柴道,“所以说啊,我把消息透露给你,你再把你知道的告诉我。”说着,他将左手和右手合在一起,十指并拢,“就像这样,信息整合,威力无穷。哎,你怎么了!”

“我头疼”西山捂着脑袋龇牙道,“头好疼啊……”

长生立即用灵力探入西山的元灵,真气游走周天后也并未发现什么异常,过了片刻不到,西山渐渐恢复正常。他脸色苍白,神色茫然的看向长生,“我是不是忘记了什么人啊?长生……为什么我眼前总是有团模糊的影子,一去想就头痛欲裂,像要炸开了似的。”

长生闻言一愣,他不知道续梦石究竟有多强大,能将一个人的记忆清洗的如此彻底。他也不敢想象西山对窍姝的感情到底有多深,即便有续梦石也还是忘不干净。长生见西山这副模样也不好再问什么,又着急弱风的下落,安慰了西山片刻便起身准备离开。

“长生!”西山叫住他,“是离人刃不见了,我记得是陛下将它赐给我的,虽然我也不知道他为什么要给我那把匕首,但我确实弄丢了……我,也不知道怎么就把它弄丢了,哎……”

西山如今少了些玩世不恭的气质,却变得有些……蠢萌。

可长生根本没兴趣关心这些,“什么时候弄丢的你还记得吗?”他焦急的问道。

西山瞪大眼睛认真的回忆道,“戍时我去向陛下辞行时便发现不见了,陛下叫我不能告诉任何人。呀,我怎么跟你说了!”西山惊恐的捂住嘴。长生连忙伸手算了算时辰,他是最后一名进入辩题世界的人,当时府中只有弱风一个人,而长生又是从自己的幻境居所直接进入了门后,中途再也没见过弱风。所以说不定弱风的失踪和离人刃丢失也有什么关系?

不行,这件事要尽快告诉白头发仙倌。

“西山,我有急事先走了,祝你此去人间一路顺风,我们七百年后见!”长生和懵懵的西山挥手告别,飞速冲出了西山府。

待长生回到华清天君府时,院落中清清静静,其他出去调查的五人还没有回来。长生叫了几声华清天君的名号也没人回应,看样子也多半是出去了。他驱动灵力升入半空,试图查看华清府中各处的蛛丝马迹。谁知道,不查不知道,一查真的有收获。

几滴颜色发沉的血迹落在院落正中央的云梯上,长生近前查看,见血滴淅淅沥沥的一直延伸至云梯后的地方。

“咦?奇怪!”长生记得云梯和石像之间每隔两三个时辰会轮换一次,他掰开手指算了算,现在应该是化为石像的时间才对。

之所以此时变成了云梯,除非是有人施法踏入了塔楼,云梯才会取代石像出现。

长生顺着云梯进入二层,又来到不久前被他们合力打开的塔楼三层。因担心此处有人,他特意放缓脚步并隐去身形。他记得,塔楼的第三层正中央摆放着六枚诡异的落地铜镜,

果然,当他将头稍微探出三楼的缝隙时,最先便看到了六枚散发着铜黄色幽光的方形龙纹落地长镜。

“白头发仙……”长生的双眼紧盯着踱步在六枚铜镜前的华清,他手中握着弱风的那把油纸伞,脸上的表情因光线昏暗而显得晦暗不明。可令长生惊恐并不是他为何会出现在此处,而是华清每经过一枚铜镜前时,铜镜上都没有任何他的身影出现。

如同鬼魅划过般了无痕迹,却足以令人头皮发麻。

在长生和华清所处的广阔空间内,除了六枚铜镜围绕的中心天顶有光源倾泻外,其余的地方皆陷于黑暗之中。长生的身形隐匿在云梯之间,他连一动也不敢动。

其实在回来的路上,长生便开始反复思考一件事:围绕着弱风失踪前后发生的怪事来看,会不会弱风仙倌的失踪,根本就是他自己故意策划的……

西山所说的——不明身份银袍神族恰好印证了弱风先前的话是谎言,而他的失踪,丢失的离人刃,还有留下的油纸伞,甚至是即将到来的琼台宴,到底中间有什么至关重要的联系呢?

突然,一袭电光在长生脑中划过:又是魔族吗难道?

长生一时恍惚,竟没料到华清早已发现了他。

华清哭笑不得的看着缩成球状的长生,“你怎么这么快就回来了?”

“哈哈哈,白头发仙倌,被你发现啦!”长生尴尬的爬起来,“我在西山府君那里得到了些可能会有价值的线索,想跟你汇报……”

“行了,跟我过来!”华清朝长生招手,示意他跟在自己身后,两人站定在其中一枚铜镜前。华清的身影依旧没能出现在铜镜上,但他身后一脸茫然的长生却显现出了身影。华清回过头,有些阴森的朝他咧嘴笑道,“哎呀!被你发现了……”

“这……这怎么回事?”长生鸡皮疙瘩起了满身,他幽幽的拉开和华清的距离,试探道:“白头发仙倌,你不会是,鬼吧?”

“鬼你个头!”华清将手中握着的油纸伞扔到长生手中,“去,你在照照看!”

长生从没碰过这把伞的原因,除了弱风平时护得紧,便是他本身对此破烂由衷的嫌弃。他狐疑的接过油纸伞,可就在手碰到伞柄的刹那,长生指间传来如毒蛇尖牙刺破的痛感,他将手闪电般缩了回去。

“这,什么情况?”他魂不附体的捂住手,却见指间虽然黑气缭绕但所幸没什么严重外伤。

“方才什么感觉?”

“险些命丧黄泉的滋味。”长生心有余悸道,“方才你也碰了,你怎么没事?”

华清收起油纸伞,他指了指铜镜,“此铜镜名为隐神镜,神族以外的任何生灵都不会在它面前显像。方才沾染在你我身上的乃是极强的鬼气,其怨念之强甚至可以暂时遮挡住神族的气息。”

长生皱起眉,“你的意思是……弱风的油纸伞,是鬼器?”

“对。”

“那弱风他……”

“这把伞是弱风的肉身,你明白了吗?”

法器是肉身,上面有极强的怨念鬼气,长生不禁联想起生日筵席上那个有关谁杀过凡人的问题,当时唯有弱风一人缩回手指。

神族若有杀伐凡人之行,足以被抛下堕仙楼以示惩戒。天界法度之森颜,绝不会因为一个弱风便有所疏忽。

若一切真如华清所说,难不成弱风他……

“弱风仙倌是鬼?”

华清撑开油纸伞,伞面上刷的桐油早已褪去,斑驳的皮棉纸都是纸絮微微皱起,原本画上的白衣少年还在,但那个身着红衣的垂髫小儿却早就不见了……

“天魔大战之前的千年,他曾是这六界,怨气最深的恶鬼之一,他当初身死之时魂魄附在此伞上,天长日久,怨气凝聚,便成了这么一方鬼器。即便是我握在手中,虽说不会被反噬,但也足以遮盖住我的神族气息。更遑论你这么个刚升上仙倌品级的家伙啊!”

“可弱风仙倌现在明明是神……”长生不知道是该惊讶还是疑惑,“恶鬼必定犯下罪无可恕之刑罚,或囚于鬼界,或灭其魂魄,怎么可能当上神官?”

华清无奈的指了指自己,“正是鄙人不才。当年天魔大战前便点了他做我在鬼界的卧底,大战胜利后,经陛下准许将他从鬼升为神,留在了华清天君府做奉诏仙倌。”

长生来到华清府日子不算短,之前除了和星夜待在一起的时间最长外,便要数弱风了。可有关弱风的来历他一无所知,但即便是猜,长生也猜不到——他会有这样的身世……

“多年来,弱风都是以我给他的神力来压制真身的鬼气,所以没什么大事他并不会出府,一是他懒得跟神族打交道,二也怕被人发现自己的真实身份。”

“白头发仙倌。”

“嗯”华清心不在焉的回答。

“你其实知道的对吧……弱风仙倌他,是自己故意失踪的。”

长生的话让华清的叹息声戛然而止。

“你说什么?”

“他是不是有什么在意的东西,或者人?比自己的身家性命还宝贝的那种?”长生试探着想从华清口中探出些什么来,“你说着将我们派出去调查,实际上却自己躲在这塔楼中,你肯定知道些什么对吧?”

华清猛地转身,吓得长生一个跃起落到了安全交往距离线上。

“你想说什么?”

长生苦笑,华清的这口吻分明是想问他,你都知道些什么?他目光落在华清身后,最角落的铜镜上。只见铜镜最中央,一刻凝固的血痕格外醒目。

“白头发仙倌”他对华清道,“弱风就是在这儿消失的吧?”

短暂的安静过后,华清走向长生注目的那方铜镜。

“你猜对了,弱风是主动离开的,通过你眼前的这方铜镜!”

长生果然没猜错,华清之前的那句“糟了”背后的涵义,绝不简单。

华清对刨根究底的长生颇为无奈,“这件事你管不了,说来都是我欠他的,一千年前的约定,我先食了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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